“当时我从郊外御剑回城,见到地上一个人神色慌张,向城外跑去,当时并未在意。过了城门时,听见身后一声闷响,略微有真气波动。要知道这城门有东玄加持的防御阵法,能让阵法波动,必定是有高手,赶紧回头查看,并未发现凶手,只看见一具尸体。为了乡野安宁,我赶紧出城追查凶手,没想到又见到一具尸体,四处搜查无果,我只好回城。”
“你要真的为了乡野安宁,请自断经络。”
事实上王竹疏回城门的时候,扒在城墙垛上怂很久,确认没有危险,才冒头查看。发现尸体之后,害怕自己藏在乡下的小厮有危险,又折回头,才发现的第二具尸体。不过这事儿又没人看见,那王竹疏说啥就是啥咯。
“为什么不回门派报信?”
“人又不是我杀的,两具尸体又在路上,总有人会报案嘛。两人身上钝器伤痕,和我的法宝又很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现在你倒又肯说了?”
“你不是要我闭门吗!吃素!没有可爱的小男孩陪着,我会死的。”
“……”
“其实我们只是想让你帮忙,找城狐社鼠打探消息……”
“?????”
“……”
“你们算计我。”
“王门主你……还有什么消息么?”
“没了没了没了,走走走。”
“作为目击证人……你还是要回门派报告一下的。”
“陈刻风,那个路上的倒霉蛋。刘甲,守城的兵丁。陈刻风进城之后去了一家药店,药店叫保全堂,然后进了一间院子。在三山门和刘甲见过面,出城就死了。好了我知道的都说了不要拉我回门派。”
白楠听到保全堂,和马齐对视一眼。
“王门主这么配合,那就近期呆在升州城附近,方便查问。”
“乡…乡下可以去么?”
“可以,不要太远。”
两人来到保全堂,老板杨评正在柜台算账,见到东家来了赶紧迎接。
“杨翁,这几天有没有个浮浪子弟来买东西?脸色很差,但是心情很好。八字眉,有短须,大概三十岁上下。”
“有的有的。这半个月,就这一单生意,我怎么能忘了呢!”那你做柜台算什么账!
“他买的什么?”
“素蜡、苦草根、红鳞粉和马蹄漆。临走拿了我几张包药材的黄纸。”
“这都什么对什么啊……既不像丹也不像药。”
“白东主,我倒是大概猜得到这是什么。”
“你说?”
“我在西域听那些行商们提到过。寄信害怕别人偷拆,会在信口用漆封死,印上花纹。但是稍微会些法术的人,随手就能做出一模一样的漆印,所以这些商人又在信口的纸上涂抹一层苦草根水,一旦接触漆印,就会焦黄。在封口时,漆印加了一味药材,苦草根水不焦不黄,一个时辰之后,这味药材会自行散去。别人随手做的漆印必然不会加入那一味药材,苦草根水又能继续发挥作用。这人买的素蜡和马蹄漆是调和漆印的,苦草根和黄纸是先行测试的。红鳞粉可能就是那一味关键药材,所以我推测这人可能要私拆信件。”
白楠听完,让杨评拿来点材料,自己实验了一下,果然如杨评所说,苦草根水和红鳞粉有颜色反应,红鳞粉还有挥发性。只能感慨,古人太聪明了。
康斯真这里也有所斩获。他今天本在城南巷子里转,因为死者之一的兵丁,家在城南,具体位置没人搞得清,只好边走边问。没想到正巧碰见一户人家在搭棚出丧,问了左右邻居才知道,这就是兵丁的家。案子未结,尸体还停在义庄。这户人家只能搭棚待丧,这也是衙门小吏榨钱的手段,若是花些钱,尸首还给本家,若是没钱,对不起了,“刑凶案重,尸首暂留。”
康斯真举着算命的幌子,嘴里吆喝,“先天混沌,后天阴阳。消灾除恶,路引开殃。”(开殃榜其实是清末习俗)
果然就有一个老婆子前来搭话,“师父诶,这家遭了恶事,男人遇害。求师父开个路引吧。”
路引是亡人从家里到城隍、泰山、阴间一路上的证明文件。可凶杀案是不能开路引的,横死鬼阳寿未尽,开了路引,也会因为怨气积压,游荡在人间,万一路引被冒名拿走,城隍怪罪下来,开路引的修士也要跟着记过。所以早期的修士就发明了炼度,用水火真气交炼亡者,使亡者摆脱怨念,早得超生。
康斯真问了几句,发现这家就是江东门死的那个兵丁家,于是应了这一场炼度科仪。一般都是弟弟、儿子、本家侄子主事,这家是外地逃难来的,没有男丁,只有个邻居老婆子帮忙,康斯真只好和未亡人商量丧事。
康斯真不会民间的炼度,他自小学的就是东玄正法,上课时倒是学过蓬壶炼术,可常年不用,也忘的七七八八了。只好用点专业术语,骗一骗小寡妇。
进了门,正厅一张门板上放着个草人代替亡人。也穿着一身衣服,因为是小户人家,又不是寿终,所以不是什么新买的寿衣,就是穿的不多的半新衣服,脚下一双千层底,看得出,只有走亲访友才舍得穿,鞋底磨损没有十分严重。令康斯真没想到的是,小寡妇这里也能问到不少东西。据小寡妇说,刘甲,也就是遇害的兵丁、小寡妇的死鬼,遇害的早上本是他当值,但是在清晨的时候,他回了一趟家,带回一个包裹,小寡妇偷偷看过那个包袱,外包着土布,里面是金黄色的绸缎,刘甲发现小寡妇动了包袱,勃然大怒,打骂了一通,拎着包袱走了。小寡妇信誓旦旦地说,那个确实是金黄色的,好缎子,绣着很多花和动物,但是没看清。说着说着,就开始给康斯真飞眼,还动手动脚的。
把康斯真吓了一大跳,康座主自小在东玄派长大,接触的都是正派女修,哪见过这个。赶紧把话题扯回缎子,直觉告诉他,这块布有很大问题,一个兵丁,凭什么用金色的绸缎,有钱?有权?他哪个也沾不上啊!
“娘子,还记得那布上有什么花兽么?”
“师父,未亡人只是看了一眼,便着了他的打,眼下肩膀还疼呢。师父行点跌打药膏吧。”
“娘子……这个……花色很重要,先说绸缎吧。”
“木头呆子。”
说着拿过毛笔,在纸上画了起来。这小寡妇以前是秦淮河边的乐户,稍有姿色,又有点小聪明,后来恼了一个恩客,被贱卖到乡下,辗转到刘甲手上。倒也粗识笔墨,不一会就把前几天看了一眼的绸缎,描了出来。
“好师父,这花样我给你描了,是要来给哪家妙人的?”
康斯真看了花鸟纹样,心中一动,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纹样。随口应了小寡妇,待尸首回来之后来做炼度法事,赶紧往道录司走。
回到道录司,思索再三,也没有结论,但又觉得这线索很重要,于是写信给李高伯,连带纹样一起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