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赴老友之约,我去了趟关西。
我们的上次见面还是在2018年。
因此就算出行前我的心情如何低落,我也告诉自己,这次关西行势在必行,一是不想让朋友失望,二是我也确实需要出去走走,散散心。
1月31日,我踏上旅程,不到2小时后,我落地关西。距离上次来大阪,已有12年。不过这次,我并不打算故地重游。多年前对大阪的初印象,让我觉得它和我生活的城市很相似,华灯之下,遍地繁荣。而当下的我只想一个人走走,安安静静地感受这个世界。
由于我和朋友的行程无法完全契合,在我们约定见面的日子前,我有3天的独处时光。
于是出机场后,我便坐上前往神户的长途巴士。
当巴士在高速上疾驰,大海透过车窗进入我的视线。
澄澈的蓝
我从小喜欢蓝色。小学班主任曾说我,别的女孩子都喜欢粉红色,我偏偏喜欢蓝色,蓝色是属于男孩子的。
还是小学生的我,不懂班主任的话充满了对性别的刻板印象,只是固执地选择了我喜欢的蓝色餐垫。
很多年后,我才意识到类似的刻板印象无处不在,而当它们成为我长大过程中遇到的很多磕磕绊绊,我也依然做着和小时候一样的选择。
支撑我如此“固执”的原因之一,大概是因为人生中的艰难时刻往往也伴随着珍贵的魔法时刻。
美利坚公园的海
到达美利坚公园时,不过晌午。游人三两行,鸽子满地跑。
我沿海滨长廊一路向南,随后在一处台阶坐下,看天,看海,看波光粼粼,陪着我的是小海豹。
2013年,我从大阪的海游馆把小海豹带回家
游乐场里的秋千架
在神户三宫站下车,我漫无目的地走,跟着直觉走,跟着游客走,跟着当地人走,走着走着,来到一处小型游乐场。
游乐场里有一对父女,爸爸正推着女儿荡秋千。我已记不清自己上次荡秋千是几时了,但这位父亲护着女儿玩耍的画面和小女孩咯咯咯的笑声好像唤醒了我心底关于童年回忆的睡眠键。我也拥有过无忧无虑的时刻。
因为担心打扰到这对父女,我在他们之后才走到秋千架旁,然后扶着链条坐下,抓牢绳索,双脚用力朝地面蹬出,秋千便荡了起来。
是啊,一个人也可以荡秋千。
视线起落,仿若人生起伏,很多事要一个人扛。曾经以为跨不过的坎,扛不过的担子,咬咬牙,蹬蹬腿,也就过了。
北野异人馆街的咖啡店
我从萌黄之馆出来时,空中下起了蒙蒙细雨,我没带伞,循坡道下山,步履匆匆。
不意经过一片民居时,好像听到有人和我说话。回头望去,只见一个围着围裙的男人站在路中央,正对我说着什么。
我听不懂日语,但看他手势,似乎是让我进屋。
这些年随着年龄增长,我的胆子却越来越小。如果是往常,我必不会搭理,何况下山路上几乎没有行人经过。但当时不知怎么,我竟大胆地往回走了走,来到距离男人三步远的距离。原来男人身后是一家咖啡店,此时店门开着,还有一个稍微年轻点的男人坐在里面,朝我笑着点头。
围着围裙的男人似乎是看出我不懂日语,便用英语对我说,他们从窗户里看到我淋着雨在路上走,便想请我去店里坐坐。
这是一家开在民居里的咖啡店,招牌并不明显,而且因为正逢春节假期,咖啡店并不对外营业。围着围裙的男人是咖啡店店主,那个年轻点的男人是他的朋友,当天正好去拜访他。
淋雨赶路时,我只顾着脚下,并没意识到当时气温已在零度徘徊,等我在咖啡店坐定,感受到温暖的室温,我才惊觉自己的外套已湿了大半,双手也冻得通红。
店主给我泡了热茶,我因为不好意思便想点些东西,他仿佛早已看出我的窘迫,只对我说,先休息,不是必须点单的。同时也请我不要介意他招呼不周,他和朋友会照常在旁边聊天。
作为一个内向又敏感的人,真的很感谢店主那么说。
我把外套晾在椅背上,看着茶杯中的热气氤氲向上,缓缓生出一种安心感。有些萍水相逢,会因善良而闪闪发光。
后来许是看到我装充电宝的小包上有史努比的图案,店主兴冲冲地问我是不是也喜欢这只机灵又神奇的比格犬,我回答“是”。他一脸骄傲地说,他有一房间的史努比!
再后来,我便和他们聊了起来。原来店主年轻时在美国生活过,难怪英语那么好;又原来,店主本是抱着随性的态度开了咖啡店,却未想店铺如今已迈入第24个年头。这大概就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吧。
窗户上雾气朦胧,我不知道外面是否还在下雨。衣服已经干了,我不好意思多作打扰,于是向店主道谢,并同他和他的朋友道别。
他们送我至门口,雨渐停歇。
在神户的时候,我还去了舞子公园。走出地铁站,我转错了方向,误入了一片住宅区,后来遇到一对散步回家的老夫妇。太太主动问我是否需要帮助,随后为我画了正确的路线图;
在孙文纪念馆前,有来自香港的一家三口在拍照,当女儿和妈妈拍好合照,那位妈妈跑到我面前,问我是否需要拍照?我很害羞地连忙说不用了。可后来又想,我这天生不爱麻烦人的性格是时候作些改变了,人和人的连结不就是因为互相麻烦而产生的吗?
明石海峡大桥上,我战战兢兢走过玻璃栈道,全程不过三五米,但我几乎不敢睁眼。一位素不相识的女士一直在用微笑和手势给我打气。
离开神户的那天早上,我看到了日出。
我由衷地感动于这些来自陌生人的善意,也感恩来自大自然的馈赠。
我知道,有些伤口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愈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