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文学/问我归何处
苏城的夏夜,晚风盈盈地抚摸着小院里的几盆兰草,细细的叶丝似柳叶弯眉垂在盆沿儿上,就着明月投下的绰影,静静守候着一家人甜夜里的鼾声。肖玥辗转反侧,心里却一直在暗流涌动,转眼来到苏城已经有半年了,虽然和父母亲每周通电话,但是声音还是无法安慰她的思乡,思家,思亲的情怀,父母一直说他们一切安好,可是见不到他们,总是在心里猜测着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肖玥已经数不清楚这是她的多少个不眠之夜了,思绪的纠结之痛只有她自己知道,就像然然奶奶那样的孤独之痛,如今夜夜都在折磨她。这个北方的女子掏空了自己的心血,填充婆婆的血管,自己的苦水又该送到哪条河流中,不可而知。
江远知道肖玥的无眠,每天躺在床上都是把手静静地放在肖玥的肩上,无语,轻轻地抚摸中有万语千言,但是一次都没有说起心中的已知,他知道一切的安慰都是徒劳,他无法抗拒母亲的孤独之痛,也无能力拉着肖玥的手走出沼泽。无奈,只有默默地陪在她的身边,把希望寄托在时间里,期望时间会伸出援手,救救肖玥,也顺便拯救自己。
肖玥的眼睛涩涩的,不用对着镜子也分明知道红红的血丝已经在自己的眼睛里织锦。“睡吧,睡吧,相信自己的善良会保佑北方的父母安然。”数羊,每晚都数到几千只,可是有什么用呢,到头来羊还是羊,她还是她,枕上的泪痕一滩一滩的,新的淹没了旧的,也不知今夜流泪到几更……
江远千里梦回,翻个身没有继续睡,他知道心爱的玥今夜无眠,心里的纠痛把心脏里的血一滴一滴地往外挤,流进五脏六腑,却是找不到归路。亲爱的玥,媳妇,乖乖女,睡吧睡吧。这些默念的咒语再灵验,也无法唤回肖玥的梦乡……
曙光永远都不会眷顾夜不成寐的北方女,和往日一样爬上东边的天空。肖玥起床,备好早点,江远叫醒然然,匆匆忙忙吃过早点,牵着肖玥的手挤上公交车,上班。
中午,下班的铃声响过,江远刚刚离开办公室,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把他追了回来。“同志,麻烦您找一下江远。”“我就是,请问什么事情?”“您的妻子肖玥突然昏倒,现在送往人民医院,请您快些赶来……”
江远来不及听后面的解释,扔了电话一溜烟儿地奔向医院,在急诊科找到肖玥,此时的肖玥惨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很安然地睡着……江远再也掩饰不住自己的脆弱,眼眶里有一圈泪痕在打旋儿,他轻轻握着肖玥的清瘦的手,舍不得摇醒她,他知道她太需要这样的睡眠了。医生诊断是长期的睡眠质量差引起的晕厥,需要好好地休息,才能恢复。江远点头的同时,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下来,从此像开闸一样,泄洪一般地决堤了。这个做事风格主观的南方男人,开始动摇自己此次的选择了。
肖玥就这样在医院睡了三天三夜,苏醒过来以后,双双回家。江远正常上班了,肖玥请了病假,休息一周以后,依然觉得浑身无力,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一天,她咬牙来到医院,又做了检查。这一查,竟查出了惊天噩耗——乳腺癌中期。肖玥泪雨漂泊,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
三天后,这个北方女经过反复权衡,只想把自己最后的时间交给父母,于是又做出了一个让江远措手不及的决定:她告诉江远,自己要带着然然回北方。江远看着已经瘦成相片一样的肖玥,还能说什么呢?他抱着肖玥,使劲儿地点点头。
肖玥并没有告诉江远自己的病情,她知道命不久矣,到了该放手的时候了。与其这样捆绑痛苦,不如早早给江远一条路,何必让心爱的人和她一起搀扶痛苦。到了真爱别离的人生档口,一切都听天命吧。
从那天开始,肖玥使劲儿吃饭,尽量恢复体力。几天以后,她告别了婆婆和丈夫,带着孩子回到了北方的冷楼。此时的北方已是盛夏,冷楼的冷早被岁月淹没得无有踪影了。
肖玥父母看到归来的女儿和外孙女,不胜欢喜,可是看到肖玥的状态又不免心生疑虑,方慧几次偷偷问然然,然然都是摇头,一问三不知。没办法,怀疑归怀疑,还是顺其自然,悉听尊便吧。
江远每天一个电话,询问肖玥的身体情况,肖玥总是报喜不报忧,语气里满是北方的阳光般的乐观,每天江远都能听到肖玥的的声音,虽然牵挂,但是也让江远感觉到肖玥必定有一日会重新回到南方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