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锦时

图片发自简书App

因为是少年,所以无时无刻,都是锦时。

一.

“都说了不用不用,你怎么还在站干站着啊!快走啊!你当误我们工作了!这一大堆稿子审不完你给我们发工资啊!”一个坐在转椅上身穿简单运动装扎着马尾辫的姑娘一脸的戾气,头也不抬地冲着旁边站着的一名一脸青涩的少年吼道。

那少年唯唯诺诺低眉顺眼地站在办公室门口不远处,手里拿着一个被偷偷溜进屋子里的初升的朝阳映的闪闪发光的淡银色的U盘。

“快走啊,你的稿子我们又不是没看过,哪有那么多精力和多余的书号给你出书!你要想出书自己拿钱出来啊,你在这站着一点办法也没用啊!快走快走,一会上班点到了你堵着门口主编问我怎么回事我又要被主编骂了!”

少年还想再坚持,他微微抬起头来,发现这个吼他的编辑小姐姐还是蛮好看的,可这副眉目怎么就这么让人害怕。他轻轻咬了咬下唇,已是初冬了,清晨即使有太阳也还是很冷,少年穿的不多,衬衫外面草草套了件还算厚的卫衣,本来就不算厚实的臂膀更显得单薄。手冰冰凉凉的,可他觉得那个U盘,很温很热。

编辑小姐姐站起来了,终是不耐烦的起身走了过来,“你这人怎么这么倔!自己有几斤几两不知道嘛!你的稿子就算出了书也没人看的!都是散文有几个人看!现在讲究畅销书,畅销书你懂吗!?你的东西,出来了,不畅销!”她没再说下去,走到少年面前,凶巴巴地却又实际上没多大力气地把少年推出了门外。

可对少年来讲,面前这个女生,这个女人,这个看起来能掌控他生死的责任编辑,就好像一座大山。她是不是孙悟空的定海神针?重几万斤,只不过现在变小了。

门“砰”的一声关上了,凶狠而张扬。

二.

少年依旧低着头,U盘被他安然庄重地放进了牛仔裤的口袋。轻轻地拉开,再轻轻地合上,那个小小的东西,在现在大概是他的全部。

从小小窄窄的写字楼楼道里走出来,墙上贴着满满当当花花绿绿的小广告,灰白的台阶上盖着一层又一层不知名的深褐色的污渍。少年一步一步踏着,宽宽的脚掌不被细细短短的楼梯所放下,露出几公分的鞋尖儿,带来几分软软的悬空感。

少年的心也吊着,不知道到底能放到哪,楼道里的空气充斥着一股刺鼻却说不出的气味儿,充满腐朽的年代感紧紧包围着他,他只是努力地喘气费力地呼吸,总好像有那么一口脏乱差的散发着恶臭的浊气,怎么也呼不出来。

短短几层楼的楼梯,他终是下来了。

三.

早上的阳光依旧刚好,少年早早地从远在郊区的学校出来,赶了第一趟开往市里的长途大巴,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他一分都没合眼。心中不断准备和揣摩着措辞,把那枚小小的U盘擦了又擦,只是不安使得手心的冷汗越发越多,留给那个小东西一小片淡白色的汗印。

看看表,时间还早。再逛一会赶去车站坐车回去还来得及去上上午后面的两节课。

他不知道去哪,走着走着也就停下来了,找个小小的巷口,随手摸了摸地面上土多不多,拍拍屁股也就那么坐下来了。

刚刚到了上班的点钟,一侧的马路上嘈杂的鸣笛声随着着洒水车的音乐声和喷水的“哗啦哗啦”的声音缭绕在少年的耳边。

城市开始活了过来,少年是从死寂走到鸟语花香世界的人。

清冷的寒意随着清晨特有的泥土的芬芳一丝丝钻进这座城市里开始苏醒并且急于赶路的每一个人的鼻孔四肢百骸里,污浊的气流涌上天空被与寒流并存的暖阳一点点的消融殆尽。

不远处的巷子里买早饭的吆喝声响亮畅快,“豆花豆浆肉馒头!”

袅袅炊烟夹杂着豆子的清香气盈满了整条小巷。

少年又低下了头,不管是马路上的嘈杂车声刚下地铁的人们的喧闹声还是带着香气的小贩的吆喝声,在这一刻,对他来说,都是无比温暖的。

四.

他低着头用手指在布满裂纹的沥青地上瞎笔画着,嘴中不自觉地喃喃着几个吐不清的字词。

这已经是第几家出版社了?

他想要出一本书,独属于自己的书。辛苦了几年叠下来的稿子终于有了基本的字数量,少年尝试着去线上沟通了一家又一家出版社杂志社和编辑,有的笑着拒绝了他,而更多的是发来一封封出于基本礼貌和尊重的婉拒邮件。

人家说的也对,现在的需求是畅销书,不是畅销怎么去卖?

就是这样找了一家又一家,最后少年实在没办法,只好咬咬牙在周末翘了课来市区去尝试一次又一次。

每个周末充满憧憬的来,每个或是顶着骄阳或是披着黄昏遗憾的归。

争辩太多,后来就变成了一声不吭。

勇敢会被践踏成怯懦。脸皮倒是越来越厚。

他不再画了,抬起头来不安焦虑地顾着四周:那轮不暖的阳比刚才高了许多,一边还残留着一小片淡淡薄薄近乎透明的月。汽车匆匆地驶过,橡胶的轮胎和柏油摩擦沙沙的扬起一地尘。

他忽然觉得这座城市好陌生。

没能力留住的,即使再熟悉,也永远不能融进去。

以前觉得这座城市好大好棒,有无数的机会和美好的景色以及善良的人。

美好的事物最后都被更美好的幻觉所摧毁。

五.

要回去了,赶车,去上课。

少年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尘土,随意扒弄了一些有些乱的刘海,又茫然地挠挠头,起身离开了。

没有丧气也没有不开心,该争取的争取不到,心里不舒服也就只好不舒服。

这个点钟去郊区的人很少,空空荡荡的大巴上就零零星星几个人,少年选了一个靠后的座位,窗户的窗帘不知被谁随意的拉了一半,他没去管,戴上耳机闭上眼睛,阳光透过玻璃折射到窗帘上迷蒙的缓缓散进来。

耳机里放的是陈奕迅的《孤独患者》。

黑暗之中一片光明。

他梦到了光。

B:陈奕迅《孤独患者》

瓦南

2017.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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