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杉小馆”的灯光很暖，木质的桌椅，墙上挂着些老照片，背景音乐是轻柔的爵士乐。林微到的时候，沈亦舟已经到了，坐在靠窗的位置，穿着件米白色的毛衣，比穿冲锋衣和白大褂时更温和。
他看到她，站起来，拉开椅子：“来了？路上堵吗？”
“不堵，挺近的。”林微坐下，有点紧张，手不自觉地攥着包带。
菜单递过来，沈亦舟推到她面前：“看看想吃什么，他们家的糖醋小排和菌菇汤不错。”
林微扫了眼菜单，随便点了两个菜，又把菜单推回去：“你点吧，我都行。”
沈亦舟笑了，没再推，点了她刚才看了两眼的糖醋小排、菌菇汤，又加了个清炒时蔬和一份她提过喜欢吃的桂花糖糕。
菜上来前，两人有点沉默。林微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想找点话题，可脑子里空空的。倒是沈亦舟先开了口：“你们年会什么时候办？需要帮忙的话，我可以去。”
“下周末，”林微说，“不用啦，公司有人帮忙，别麻烦你了。”
“不麻烦，”他说，“我那天没事，去给你搭把手，省得你忙不过来。”
林微心里暖了下，点点头：“那……谢谢你。”
菜很快上来了。糖醋小排酸甜可口，菌菇汤鲜得很，桂花糖糕糯叽叽的，带着桂花香。林微小口吃着，听沈亦舟讲他下周要去参加的学术会议，讲他导师有多严格，讲他以后想留在高校做研究。
他讲得很认真，林微听得也认真。她发现，沈亦舟的世界很简单——实验、数据、学术会议，偶尔和师兄去打打球，和家人视频。不像她，每天要应付甲方的刁难，要处理同事间的关系，要算计着房租和生活费。
他们的世界，好像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膜。
吃完饭，沈亦舟送她回家。走到小区门口，林微停下脚步，抬头看着他：“今天真的谢谢你，场地的事，还有……吃饭。”
“不客气，”他说，看着她，眼神很软，“能帮到你，我挺高兴的。”
林微咬了咬唇，犹豫了半天，还是问出了口：“沈亦舟，你……把我当什么啊？”
他愣了下，好像没料到她会这么问。过了会儿，他才说：“朋友啊。很好的朋友。”
“只是朋友？”林微的声音有点抖。
沈亦舟看着她，沉默了几秒，轻轻点头：“嗯。林微，我……”
他话没说完，林微就打断了他：“我知道了。”她努力挤出个笑，“那我上去了，你回去路上小心。”
说完，她转身就跑，没敢再看他的眼睛。
回到家，林微关上门，靠在门上，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她早该知道的，他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是前途光明的研究生，以后要做学术，过安稳的生活；她是在大城市挣扎的策划，以后大概率也是挤在出租屋里，为了每个月的绩效焦头烂额。他的世界是精确的公式、可控的实验，而她的世界是反复修改的方案、不可预测的甲方——这样的两个人，怎么可能走到一起？
那晚林微没睡好，翻来覆去全是沈亦舟说“朋友”时的样子。第二天醒过来，眼睛肿得像核桃，她对着镜子拍了拍脸，告诉自己别矫情，朋友就朋友，总比失去这份联系好。
可她还是忍不住疏远了。沈亦舟发“吃饭了吗”，她隔两小时才回“刚忙完，吃了”；沈亦舟说“晚上挂语音陪你加班”，她找借口“不用啦，今天早点弄完”；视频邀请弹出来，她干脆假装没看见，过后补一句“刚才在开组会”。
沈亦舟好像察觉到了什么，没再主动找她，只在她偶尔分享加班动态时，点个赞，或者回个“注意休息”。
两人的关系就这么冷了下来，像被按下暂停键的歌曲，只剩沉默的背景音。林微以为这样就算了，慢慢就能把那份心动压下去，直到年会那天。
年会定在周六下午，林微提前两小时去礼堂布置。刚到门口，就看见个熟悉的身影——沈亦舟穿着件黑色外套，正帮着工作人员搬音响，额头上渗着汗，袖口卷到小臂，露出半截清瘦的手腕。
林微脚步顿住，没敢上前。倒是沈亦舟先看见了她，抬起头，眼睛亮了亮，又很快暗下去，只朝她点了点头，说了句“来了”，就转身继续搬东西。
林微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下，难受得慌。她走过去，没话找话：“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不用你帮忙吗？”
“路过，顺便搭把手。”他说得轻描淡写，没看她，“你们人手够吗？舞台背景布要不要挂？”
林微没接话，就站在旁边看着他。他做事很认真，挂背景布时会反复调整角度，直到对齐墙角的线；帮着摆桌椅时，会数着间距，确保每排都一样宽，像在做实验时校准仪器。
后来同事过来喊林微去核对流程，她走的时候回头看了眼，沈亦舟正蹲在地上，帮一个穿高跟鞋崴了脚的同事捡散落的气球，动作很轻，怕碰疼对方似的。
林微突然就想起雨天他偏过来的伞，想起视频时他提醒她别湿着头发睡觉——他从来都是这样，温和，细心，对谁都好，可这份好，到她这里，就只到“朋友”为止。
年会办得很顺利，领导在台上夸林微会找场地，省钱又好用。林微笑着道谢，目光却忍不住往台下扫——沈亦舟坐在最后一排，没看舞台，正低头玩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划来划去，不知道在看什么。
散场时已经晚上八点多，外面下起了小雨。林微送同事到门口，转身要回去收拾东西，就看见沈亦舟站在屋檐下，手里拎着把伞，显然是在等她。
“你怎么还没走？”林微问，声音有点干。
“等你一起。”他说，把伞递过来，“刚看你没带伞。”
林微没接，别过脸：“不用了，我叫了车，马上到。”
空气静了几秒，只有雨打在屋檐上的声音。沈亦舟收回手，攥着伞柄，指节泛白：“林微，你是不是在躲我？”
林微心跳猛地一缩，没敢回头：“没有，就是最近忙。”
“忙到连消息都没时间回？”他声音轻了点，带着点委屈，“那天在小区门口，我没说完的话，你不想听吗？”
林微猛地回头看他。他看着她，眼睛里蒙着层水汽，像被雨打湿的星星：“我没说完的是——林微，我把你当朋友，是因为我怕。我怕我说喜欢你，你会觉得唐突，怕你只是一时兴起，怕我们隔着屏幕的那点好感，经不住现实的折腾。”
林微愣住了，张着嘴，说不出话。
“我知道我们不一样，”他继续说，声音有点抖，“你在公司里打拼，要应付很多事，而我还在学校，对社会上的事一窍不通。我不敢跟你表白，是怕我给不了你想要的安稳，怕我的喜欢，对你来说是负担。”
雨下得大了点，溅在地面上，溅起小小的水花。沈亦舟往前走了一步，离她近了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混着雨的湿气：“那天你问我把你当什么，我说是朋友，可我心里想的是——我想把你当女朋友，想每天给你发消息，想下雨时送你回家，想以后的日子里，都有你。”
林微的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没忍住，哭得很凶，像积攒了很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出口。沈亦舟慌了，伸手想抱她，又怕她不愿意，只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声音很软：“别哭，是我不好，没早点跟你说清楚，让你受委屈了。”
“沈亦舟，”林微哽咽着，抓着他的袖子，“你是不是傻？谁要你给我安稳了，我就是……就是喜欢你，不管你能不能给我什么。”
他愣了愣，随即笑了，眼睛亮起来，像雨后天晴的星星。他伸手，小心翼翼地把她揽进怀里，伞举在她头顶，自己半边肩膀露在雨里：“那以后，别躲我了好不好？”
林微埋在他怀里，点点头，眼泪蹭在他的外套上，湿了一片。雨还在下，可她心里却暖暖的，像揣着个小太阳——原来那些藏在细节里的心动，从来都不是一厢情愿；原来那道隔着屏幕的鸿沟，只要两个人都往前一步，就能跨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