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4月13日
第[20]篇日志
(你还会哭吗?)
以前读书的时候学过质量守恒定律,大概意思是说在任何与周围隔绝的体系中,不论发生何种变化或过程,其总质量始终保持不变。
然后我觉得人生也是有质量守恒定律的,人的喜怒哀乐应该有个比例,某段时间的乐的比例高了,总会在某些时刻哀会呈现,告诉你人生不仅只有乐,人生的质量也是守恒的。
前半辈子我的乐占了很大的一部分,顺利得让我自己都惊讶,似乎不用太费力就可以得到别人费尽心思都想得到的一切,温水煮青蛙,在幸福的福尔马林里面浸泡久了,生活被固定成某种形态,供各位客官欣赏,赞叹~
人生的质量守恒定律的天平在一个车祸里开始倾斜,哀的那一方开始上升。
那是一个和煦的晚上,刚下过小雨,天气温润清凉,真是一个舒适的日子。
轰~BANG~厮~
一声巨响,惊醒世人
呜呜呜~一辆大车飞速而驰,几秒内没有了踪影,留下一地杂乱黝黑的车痕,一个没有半个脑袋的中年男人,和一辆散架的车。
凌晨2点,在半醒半睡的状态之下,父母的房间传来了斯斯索索的声响,然后开门,关门,开车,动作仓促而慌忙。
凌晨5点,停车的声音都耷拉着气息,父亲把我叫醒,声音很沉重,脸色很苍白,他说:“你的叔叔刚才发生车祸,半个脑袋没有了,在重症病房抢救,医生说救不回了,现在只有用钱吊命。”
我把视线放到窗外,破晓而出的旭阳是多么明艳,雨后的空气沁人心脾,大家一定觉得今天天气真好吧~只是有一个家庭,有一个人,一辈子也看不到太阳了
叔叔在无菌重症病房,我们在警察局,叔叔在吊命,我们在寻命;
警察电话一个一个的打,案发现场一遍一遍地看,警察局一次一次地去,我们想要一个真相,一个还原车祸事件的真相。
只是那段路没有摄像头,附近工厂的摄像头不肯开放,蝼蚁之人,生命何足挂齿?生命本来就是生而不平等,只怪自己活得太渺小不是吗?
挣扎了1一个月,家财散尽,佝偻般的植物人,没有意识,但我们都喜欢跟他说说话,希望他仅剩的半个脑袋能记住来过这世间一遭,跟这么一群人生活过。
我跟他说:“叔叔,我来探望你了,你说过要我发工资请吃饭的,等你好起来了,我请你吃鲍鱼”
身体蜷缩成一团,他努力地给我回应,我看见他笑了,也看见他哭了,机器在滴滴的响……
某个下班的晚上,父亲很慌忙,拉着我就走,下意识我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只是我的脚沉重的迈不开步伐,不愿走,是不是我大脑认为,只要不走,事情就会变得不一样。
一条狭长的过道里黑压压的人头,人人手攒白布,面色疲倦,妇女在叠衣纸,男士在抽烟
穿过这条走道,通向生死
在弥漫烟火、香烛和哭喊声的房间里,我磕了三个响头,任由泪水放肆溢出,紧攒金纸,一张一张放下聚宝盆,焚化成烟,袅袅升起
叔叔你是感到我们最后的陪伴了是吗?用这种方式作回应了是吧?
我坐在门口帮忙收帛金,或相熟或陌生,每个人都说,多可惜这么年轻的一条命。
一笔一划记下他们的名字,记下这些属于叔叔的生活轨迹
叔叔曾经的好友久久不愿离去,一直在房间里面恸哭,说起了小时候的故事,说起了工作的故事,说起曾经吹过的牛逼
那一刹那我明白,兄弟二字,其实超越血缘,它是一种更为长久的陪伴
出殡那天,跟着灵车没有哭,打开车窗,让风吹进来,阳光真明媚,灿烂的花儿也继续盛开。
只是在我家里有朵花儿,永远凋谢了
当棺椁推进焚化炉的刹那我感觉灵魂在抽空,一切就这样无声无息,随风而荡
无论人或者事都变成了灰滋养大地
关于车祸的真相也将永埋于土下,谁也没有权利追究
这是我第二次进焚化场,第一次是很小的时候,爷爷因为肺癌去世
那个时候年纪太细根本理解不来离别的伤悲,爷爷在大年30去世,那一年我们家终止了所有过年活动,从红色变成了白色
小时候的我一直觉得爷爷只是从一个地方去了另一个地方,以后还会再见
那年的大年初三奶奶问我:“梦见爷爷了吗?”
我:“梦见了,爷爷说要带我饮茶”(爷爷在众多孙仔孙女中最疼爱我,从来只带我饮茶,或者是因为我年纪最大,比较好带)
奶奶哭了:“乖~以后我带你饮茶”
小时候不明白奶奶的用意,只是我也吓哭了,然后一大家子的人,抱头痛哭
小时候的哭不夹杂过多的情绪,只是内心有点缺失的落寞,长大了,眼泪是锥心的利器。
在长达20多年的生涯里面我只经历过两次生死,以至于有种错觉,生命是很漫长的,不必惊慌日子,不必担忧未来
然而在24过渡到25的这一年,我就经历了4次生死;都是身边至亲的人
我问爸爸:“人的成长过程到底要经历多少次生死?”
爸爸说:“过往不恋,未来不迎,热爱你每天的日子知道吗?”
我:“爸爸,我做不到,我讨厌每天晚上回家的日子,我怕一回来又听见你说谁谁不在了,这一年怎么了?我人生的质量守恒定律天平开始倾斜了么?”
爸爸:“生老病死,轮回更替,谁也阻碍不了岁月的年轮,不要哭,去开拓属于你的生活”
我插了香,第四次穿过黑压压的人头长道,经过暴雨冲刷,街道湿漉漉的,今天没有月亮,天空都是死黑的一片。
我大喊:“去你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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