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美丽珊瑚
1.
那一年我12岁，面临小升初。那时候是五年制小学，村里取缔了初中。如果去镇上，离家远，还得住校。父母亲考虑到我年龄小，无法独立，想到外婆家有初中，离我家只有五里地，就住到外婆家，周末再回来。外公外婆也欣然同意了。
外公和外婆当时60出头的年纪，外婆用现代的词来形容，就是情商高。她有三个儿媳，多少年来一直和睦相处，而且还年年被评为五好家庭。
对于外公我就有点害怕了。他当年扛过枪、过过江，是个老兵。思想封建保守，他平时不苟言笑。而且我感觉他重男轻女，我们三姊妹的名字都是父母起的，到有了弟弟，是外公斟酌再三给起的。
2.
所以，来到外婆家，我和外婆有说不完的话，外公一回来我就不多言语了。他总是呵斥我干这干那的，态度很不好。
刚到这里上学，我没有玩伴，常常独自一个人坐到大门外的石墩上。外婆家的隔壁有一家医院和一家商店，我就看从那里进进出出的人。
在商店的对面，我常常望到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她皮肤很白，又涂了脂粉，她长得像极了《甄嬛传》里面的流珠，她是我长那么大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孩。她常常坐在门口打毛衣，不断和过往的人打招呼，有时她也来找外婆说话，她喊外婆“奶奶”，而我在一旁看她和外婆说话，觉得她那么高高在上，我不敢靠近。她的名字，好像叫什么香，记不清了。
有一次村里放电影，我从她家的门前经过，家里传来“香”的吵闹声。
“看个电影都不让去。”
然后是她的父亲的声音。“你看你穿的什么衣服？”
“这衣服怎么了？我都没有人生自由了？”
“就是不能去。”
然后是香的哭声，接着用力碰上门的声音。
过了一段时间，就听大人们时常谈论，她和别人私奔了，已经找好几天了，没找到人。隐约听到就是个叫“香”的，到现在我也不确定是不是她，总之以后我在门口石凳上坐着，再也没有看到过“香”在门口了。
3.
一个傍晚吃完饭没事干，我和同学艳在商店外聊天，前几天刚认识了一个新男同学，比我们高一届，他和我大舅家还沾点亲呢。我就提议去他家玩儿吧，艳同意了，到了之后只有他和母亲在家，我们四人就玩起了扑克。
天黑了，家里。姥姥看我没在家，去门外找了也没有。
这一会儿我们四人正玩得开心呢！
坐等右等，还是不见人，开始慌了，外公外婆发动了全家开始寻找，舅舅，舅妈，表哥表嫂，当然也去了艳儿的家，然后艳的家人也加入四处寻找，遍寻无果。正着急的时候，这时候我们自己回来了。
我站在屋子中央，外公开始吼，我讲了事情的经过，外公很气愤。“也不吭声就出去了，去人家里干嘛呢？啊？”
“还有没有家教了啊？女孩子家的乱跑什么？”
外婆在一旁劝说打圆场，似乎没什么作用。
我心里明白，我犯了外公的忌讳，外婆提起过，外公就是这样训斥自己的女儿的，因为她们，晚上偷偷跑出去看戏。
我低着头没有反驳，心里却异常不服气，这都什么年代了。谁知，外公越说越来气，对外婆吼道，“拿我的拐杖来。”我愕然地抬头。
外公这是要家法伺候啊！
我的母亲和小姨就因为贪玩，爱热闹，总是偷偷跑出去玩，屡教不改，被外公家法伺候。
母亲和我说过，那是真的打呢！
外婆支吾道，“……这……”外公看外婆在迟疑，自己回身去门后拿了拐杖来，对着我抡了起来。
印象中没记得很疼，教训完了就去睡了。
以后的日子，不管是大姨还是舅妈，还是表哥，见了我都会责备我几句。他们看我的眼神让我反感，无非是说你干嘛去男同学家里玩呀巴拉巴拉巴拉！
我不敢吱声，其实内心很抵触，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不就是去玩了会儿吗？在我家的时候我常常出去疯玩呀，白天吃饭的时候才回家，晚上不玩了也就自己回来了呀。
外婆外公告知了父母亲的时候，母亲并没有责备我。然后我就跟父母亲说了自己的想法，我不想去外婆家上学了。
然后没多久，父亲为我办了转学手续，我去了镇上的初中。
外公活到69岁，他的拐杖随着他一起进入了坟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