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狐梁梁(青海方言,意思为小腿腿骨)
“大阿爷,现在怎么办?几十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这个两鬓斑白却又精神矍铄的老人,眼中满是无助和疑虑。“娃娃要紧,整。”老人悲壮的回答道。“黑狐是亡人变的,抓不得,会遭报应的”一个声音质疑道。“娃娃没有了,村子就绝后了,还讲什么报应不报应,解贵解元,你俩去准备夹子。”老人铿锵有力的命令道。
一天前,解家庄突然来了一大队官兵,浩浩荡荡,阵势不小,其中还有配枪的兵勇,为首的指挥官身着犀牛补服,头戴起花金帽,颇有来头。男女老少被聚集在一起,面面相觑,不知这达官显贵来解家庄这穷乡僻壤有何贵干。为首的大官也不下马,扬了扬手中的鞭子,问道:
“听说你们这有个叫解三叉的老头,是哪个,站出来。”解三叉缓缓踱步上前,说道:“不知官爷找我一个糟老头有什么事?”
“传闻你是北宋忠武郎解宝的后人,身怀猎虎擒狼的绝技,可否属实?”官爷问道。
“您说笑了,我就是一个村野莽夫,又怎么能和忠武郎扯上关系呢,况且我已经年老体弱,早就不打猎了。”老汉说完,不经意咳嗽了几声。
“你不打猎,你的儿子儿孙总是要打猎的吧,现在大将军有令,命你们解家庄的人,在十五日内捕得黑狐六只,不得延误。完成这件差事重重有赏,你还不快领命。”官爷喝令道。
“官爷,我们解家庄从来没有猎过黑狐,因为黑狐是这片地域的神灵,保护着一方安宁,更有传说黑狐是亡人所变得灵物,伤害它们,必会招来灾祸!”解三叉激动的说。
“你个老不死的,还敢吓唬我,你要是不抓黑狐,马上就会有灾祸!来人呐,把庄子里的小孩全部抓起来!十五天以后,拿狐狸换人,要不然就让你们解家庄消失!”
一众兵勇带着孩子们绝尘而去,只留下官爷临走时恶狠狠的威胁:“狐狸要活的,不能伤了半根毛,否则别怪我心狠手辣!”
星宿海边有一座矮山,叫野狐梁梁,这里正是黑狐出没的地方,解家庄最精明的猎手们一动不动趴在地上,紧紧的盯着布置好的捕兽夹,夹子里是黑狐最喜爱的羔羊肉,天越来越暗,只见一道黑色的闪电从草丛中一闪而过,呯的一声,捕兽夹逮住了猎物,正是一尾黑狐。猎手们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小心翼翼的将黑狐放入袋中。经过十几日披星戴月的蹲守,六只黑狐悉数捕获。
十五日后,浩浩荡荡的人马如约而至,那武官看见黑狐,却是眉头一皱,说道:“我要活的狐狸,必须毫发无损,可如今,这每只狐狸都断了一条腿,是怎么回事?”解三叉回道:“黑狐活动的那个地方叫野狐梁梁,地势开阔,却也起伏不平,加上黑狐行动敏捷,狡诈机警,若是不用捕兽夹,连一只也抓不到,夹子伤了狐狸的腿实属无奈,还望大人明鉴。”马上之人不由分说,对着老汉就是一鞭,喝骂到:“大胆刁民,还敢强词夺理,你可知这狐皮何等娇贵,要是稍有破损,便没了丝毫用处,若耽误了大事,你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来人呐,将这老杂畜的双腿打断,好好长长记性。”
迫于孩子们身处他人之手,众人皆是敢怒不敢言,眼睁睁看着兵勇们生生打断了解三叉的腿。武官还觉不解气,怒道:“今日我先回去复命,倘若狐皮不能用,我还会回来,待到那时,你若还敢说什么野狐梁梁,就先摸摸自己的断腿!”说完,便率领众人,带着黑狐向东方疾驰而去。
解家庄沉浸在悲痛之中,空气中都是孩子们哽咽的呜呜哭声,解三叉奄奄一息,却又坚定的对大家说:“赶快走,离开村子,如果他们再回来,谁也救不了解家庄。要从小道绕,过了海藏咽喉,大家就分开走,各安天命吧。还有,一定要记住野狐梁梁的教训,好好的活着!”说完,便撒手人寰了。
一月后,千里之遥的京城,华妃年世兰来到坤宁宫给太后请安,她毕恭毕敬的说道:“入秋后,夜里格外冷了,臣妾惦记着太后畏寒,特意差人做了件狐皮大氅来。”太后看了一眼道:“是墨狐的皮。”华妃又道:“是,臣妾的哥哥在青海平乱,偶然射猎得了两张墨狐皮,臣妾想着自己年轻,穿不出墨狐的大气,所以做了件大氅进献给太后。成妾知道太后诚心礼佛,特意用西番莲花纹的妆缎做了里子,还望太后不要嫌弃臣妾一点拙心。”太后道:“难得你一份孝心,我就收下吧。”
老嬷嬷竹息接过大氅,只觉得手上出奇的冰凉,仿佛是死去很久的人的皮肤,在吞噬着周围生气。嬷嬷望了年世兰一眼,心想:老妪我在宫中四十余载,这后宫之内的妃子日新月异,数量之多如过江之鲫,得善终者却寥若星辰,愈是机关算尽,愈是自欺欺人罢了,更因此祸及无辜生灵之人,料定也不会有善终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