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乌云笼罩在学校上方,沉闷的气温逼迫着我的汗水涔涔而下,好不容易操场的电铃响起,这天的工作算是落下尾声。
上课期间,我不时地看着手表,学生也时刻关注着,瞧见其他教室有了动静,纷纷嘟囔着“time out”,时间结束了。我整理好教具和书本,又匡扶手表的位置,它有点松动已经箍到我的手踝。现在看来,它有点像囚具,是时间的刑具。我稍微放松心情,宣布着下课,学生一哄而散,对于下课这个中文词语,无疑是教师和学生的特赦。他们重新整理起笑脸,也让我的脸上堆满笑容,有点尴尬,这个时间有点早。
学生在走出教室门不到几步的距离又折返回来,坐到单人椅子上。有人宣告“NO.NO.NO,不可以。”李安尼和艾格劝慰着那些不安分的同学,并寻求我的请示。于是我在把手表调回原来的位置后,看了一眼分针,告诉他们还有最后五分钟。
这点时间几乎微不足道,我并没有抱着五分钟还能让学生学进什么内容的希望。他们大多十六七岁,却还在学国内幼稚园的内容,学生的吸收能力是极强,消化就不容乐观。幸好黑板上留有板书,我又重复啰嗦几遍中文与英文语法结构的不同。女生在专心作笔记,还能写出漂亮的字来,男孩只顾开色情玩笑,逗弄得教室一片欢喜。连我也忍不住失声暗笑,怪不得他们思想如此成熟开放。终于,四点二十的铃声响起,学生三三两两走出教室,我们一起怀着刑满释放的快感,步入到炎热而又濡湿的空气里去。
“结茜同学,请等一下,昨天说好的调整班级,今天怎么不去了?”我故意的喊着,额头的皱纹拥成几道,挤出严肃的表情。结茜停下来,看着我显得很为难,“不想换就是不想换呀……”我知道这个年龄的女孩子大多口是心非,昨天我还在想该怎么挽留这个上进的孩子,今天她倒没有使我难堪。
那是珊珊老师走进我的教室跟我交换学生的时候,我正准备叫结茜的名字,结茜却老老实实的坐着,眼睛盯着我,我心里又一阵慌乱起来不知如何是好。崔丝恩和布来恩两双胞胎兄弟,我早有打发他们的念头,哥哥喜欢睡觉,弟弟就不安生多了。格林和山姆我其实舍不得放,都挺好学的,他们跟着中学四年级的男生瞎混就觉得在中文课捣乱是一种理所应当的趣味,还是让他们回到原来的班级合适一点。
那么剩下的结茜同学呢?我又问了一遍。这次她用一种恳求的语气回答,一改她昨天几欲要走的态度。好吧,你就留在这里。之所以会这样反问,是一种心理战术,我在确信她不会走,我也不会让她离开的情况下,狠狠的逗了结茜一次,不禁暗骂自己的行径有些卑鄙下流。
整节课她都在听取我的教学,好似乎我如果不满意就让她卷书包走人,这种自恋的心态在一恍惚间又拉近了师生的距离。相比小学生那种摸摸头的可爱和一种父亲般的关怀,中学生萌动地青春情感更加值得让人纪念收藏,在保持一定的空间,我与他们来说是一种独特的存在。也许是再也不能回到某个年纪,而人一旦长大就会失去很多珍贵的东西,我经常忘记自己已经长大过了。
过道上站满了学生,雨是在电铃响起的那刻倾盖而下,仿佛是老天特意准备似的。学生们因为暴雨的到来并没有急躁起来,我一边走一边回应他们的呼唤,手里一摞书本,还要同他们击掌碰拳真是应付不过来。我有时故意在击掌的时候把手徒转回收,学生扑了个空,脸上的表情填满不快,但又显得亲切。女孩纷纷向我挥手致意,男孩时不时拍我胳膊,我在完成这些友好的仪式后,迈步下楼,心里好像泄掉一口气般。
拖拉的步子,在牵扯着我小腿肌肉,站立太久的缘故,它们时刻兢兢战战的。我望了一眼学校外面,隔着铁窗,风刮进我的眼睛,又混淆了。在这个时间里,在千里之外的遥远国度,在南方小城,那个女孩她放学回家,开始学起大人模样的时候,可能不会知道,我啊,还真是挂念她,和她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