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当一个人失去记忆,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自己在哪里,为什么会在那里。在这个孤城里,却有一台神奇的屏幕,可以放他所想到的任何电影。如果,这个人就是你,在你的孤城里,你会选择的电影是?
不眠之人
恍惚中,我闻到了酒精的味道。
冲前望去,原本若隐若现的光亮,开始变得清晰。再一看,眼前一晃。金属的质感助推着那股力量,点燃了眼前的走廊。于是,整个世界变得耀眼。再加上愈加浓郁的酒味,眼睛随着光亮晃动,趔趄的脚步迈入节奏,开始了一场莫名其妙的共舞。
不知不觉,酒精开始刺激我无神的眼睛。我睁大眼睛,发现一个新世界。
从眼前杯中晃动着的红色液体里,我看到一个亮红色的酒吧。红色的装修,从天花板,到吧台,从地面,到墙壁。拥挤的人群,脸上都泛着红光,将醉未醉。乐队一袭红衣,红色的吉他、红色的贝斯,和红色的键盘上,是跃动着的红色手指。红色和红色交织,迸发着持续的热量,加速了红色酒精的挥发。在眼前,在这个不大的酒吧里,人群和我,眩晕着。
我坐了下来,当眼前出现了一个位子。持续的晕眩也因一曲的终了悄然消退。再看去,同桌还有三个人:两个男人,一个女人。他们似乎没有发现我的存在,自顾自地聊着,虽然用着于我很清楚的声音。
“说说吧,接下去的打算。”一个男人说。是显得年轻的声音。再一看,却是浓密的灰白头发,夹杂在密布的褶皱里。似乎是刻意,整张脸没有表情,没有颜色,让人看不清。
另外的两人都没搭话。年轻的男人看了我一眼,接着冲他使了个眼色,带着些责备,有似乎含着些笑意。
我很尴尬,朝他们一笑:
“要不,我换个位子吧。”
年轻男人:
“不,坐着。你也听听。”
接着,他冲着灰白头发说:
“让别人也听听你干的好事。”
这时候,女人站了起来,一言不发,朝着外面走。
灰白头发看着年轻男人,用他无神的眼睛。就在这时,突然伸出左手,一把搂过女人的腰。纤瘦的腰扭动着,想要挣脱,却发现使不上劲。突然腿一软,正好坐到了灰白头发的腿上。她立马挣扎起来,整个身体扭动着。灰白头发从皱纹里闪现过一丝不悦,一松手,女人向后倒去。我扶过她的椅子,正好接住了她的身体,绵软无力。他看着我,一脸惊恐。我避过她的目光,看着桌上红色的液体。
我:
“不好意思。我还是走吧。”
年轻男人:
“不,坐着。”
灰白头发:
“是的,坐着。”
我站起身。肩膀上突然出现的一只手,把我摁了下来。桌上的红色液体被晃动起来。终于,一个杯子倒了,向着灰白头发。他没有躲闪,任由液体落到同是灰白的西装上。于是,亮红色的液体变成一块块无趣的暗红。
“还请见谅。这是件麻烦事。”灰白头发缓了缓,接着说,
“我是个律师。”
“所以?”我看着这个律师,却发现还是看不起他的脸。
“这么说吧,我在处理他们的case。”律师冲左昂了下头。我顺着他的左侧看去,却是远处的酒吧门。不知什么时候,女人已挪到了年轻男人的身边。
年轻男人的脸上掠过一丝笑意:
“没错,离婚案。”
我喝了一口眼前的红色液体。是浓厚的酸味,酸味在口腔里扩散着,似乎要覆盖每一寸的空间,甚至牙齿间的空隙。我的最后一丝眩晕也烟消云散。
我看清了灰白男子的脸,在他头发浮动的一个瞬间。我看清了他的惊恐,当灰白头发里的眼睛和我四目相对的时候。
他在撒谎。这个想法闪过我的眼前。
“是的,他在撒谎。”一也对我说。
我:
“所以,在这里,我需要?”
年轻男人看了一眼我,又看着灰白头发,几次滚动了喉结。灰白头发低下头,看着西装上的暗红印渍,终于,用手捂了上去。
没有人说话。
就在这个时候,年轻女人一把站起,晃动纤瘦的身体,疯也似的向前跑。她冲着门的方向,灰白头发的左侧。
看着年轻女人的跑出门去,年轻男人笑了起来:
“只有一件事情了。所以,事情又简单了。”
又说:
“现在,我是律师了。”
他伸手进裤子口袋,摸索片刻,掏出一个本子。是暗红色的本子,小的可怜,又旧的可怜,像极了工人们随身携带的工作手册。打开本子,里面有一张纸,崭新的牛皮纸。他把纸推到我眼前:
“麻烦,帮忙念一下。”
又是一阵眩晕。我定了定神,看到大大的两个字:
“欠条”。
“现在几点了?”我问。
同桌的两个人,像吃了一惊,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透过两人间的空隙,我看到了远处吧台上方的时钟。仿佛时间凝固起来,看不到它转动的迹象。
“四点了。”我说,“希望是早上。”
正在这个时候,我的眼前出现一部电影,电影的名字叫做《四》。
《四》
午夜时分,寒冷昏暗的酒吧内,三个不眠之人:肉贩子、妓女、钢琴调音师凑到了一起。为打法无聊的夜晚,他们开始聊天,不过这三个人都为自己编造了虚假身份:肉贩子装扮成政府工作人员,每日出入上层机关,无暇他顾:妓女则称自己是某日本企业的雇员,她来此地是推销公司的高科技产品;调音师则伪装成生物研究人员,并虚构了一个克隆人的故事。他们的言语中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点缀了一个漫长而诡异的长夜。
在《四》里,导演随时随地都在揭露些什么,现实的冰冷和变态就是面具下隐藏的那些真相。晃动的镜头后人们总用无辜的眼神掩饰自己的罪恶,所有的都是四个,包括四个圆猪,四条狗、四个鱼缸、克隆人四、四个姐妹。
电影里,空荡荡崩溃中的城市,象征着速朽中的文明;阴郁的雾所笼罩的神秘乡村,是铁幕时代种种“秘密实验”之后被遗弃的废墟;孤独隔绝的人群疯癫的最后晚餐,是一个时代末日的狂欢;像假人一般一批批被送上无名战场的英雄士兵,是对现实世界中战争和冲突的反思和怀疑;影片结尾,曾爱上克隆人的瞎子,向片中唯一一个真实的儿童购买“脸”的模型,却遭到了孩子父亲无情的怒斥;见到“圆猪”大受刺激的肉贩,决定售卖不知储藏了多少年也不知到底是由什么制作的地下黑肉,却因车祸而死,也许不久,他也将变成某种“死肉”,出现在真的或者克隆人的餐桌上。
四像是一个现实的写照,忽视的、掩饰的、逃避的、放任的、都应该暴露在阳光下,露出你面具下的那张脸,丑陋与否都不再重要,只要还能够看见真实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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