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可能找见的场所找人?
只是从24楼到26楼的距离,说白了,中间除了楼梯和电梯,就只有一个休息间。除非会飞,否则不大可能消失在方寸之间。但某位拥有患焦虑性神经症的母亲、脚穿冰椎一般的高跟鞋的太太和Merrill Lynch的“胡桃泽先生”,就如此这般地神秘失踪了,20天后在距离东京甚远的仙台被站务员摇醒,穿着还是原来的,胡子长了20天的长度,体重则减掉了10来公斤,除了20天记忆全盘忘光,其他的诸如身体状况精神状态等一切正常。——也不知道这仁兄这么多天来吃什么喝什么,反正他奇迹似地出现了。
在以往的作品里,村上虽也喜欢在无限写实中掺加某些虚幻神秘的超自然力量,但这次作家的理性思维,可真是彻底荡然无存了,《东京奇谭集》里的五个短篇无不在奇谈怪论。先是村上自白发生在自己身上概率为天文数字的几个巧合,然后是一篇比一篇奇妙的故事:如《哈纳莱伊湾》中一个失去19岁儿子的母亲,每到忌日总要从日本飞到儿子遇难的海滩静静看海,看了多年后她遇到两个二不跨五的年轻人,就是这两位,居然看到了他的儿子还在海上冲浪,这对她的打击很大:——为什么别人能在海上看见儿子,而作为母亲的自己却看不见呢?难不成没那个资格?而在《天天移动的肾形石》里,那个可怕的石头随时随地在移动,随时随地地出现在女内科医生面前。
《所有可能找见的场所》中,“胡泽桃”先生活在妻子的话语里,邻里们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的正面刻画。反是用大篇幅描绘“我”挖地三尺的无谓寻找,(科学技术已然十分发达,侦探手段也已非常高明,但在胡先生那里一钱不值。)其实是在展示失踪者的生活环境——典型的都市环境,中规中矩的中产阶级生活,一切的一切都合乎人心的正常。正因为正常,才反衬了胡先生失踪的不正常——人生如一件华丽的袍子,上面爬满虱子。都市的生活虽优裕斑斓,却也庸常琐碎,平凡的小人物,除了沿生活固常的轨迹行走,断不会有什么出新让人喘息的机会。能突然这样失踪一下,给家人或周遭一个小小的刺激,也给自己一个放松的机会,未尝不是胡桃泽先生的梦想,甚或是村上的小小希望。
在我们每个普通人心中,不也常有这样小小期待的火花?突然失踪,惊动众人,复又归来,予人天外来客的惊喜。所以在篇末,“我大概又要在另一个场所寻找门、雨伞、炸面圈或大象等形状的东西,在所有可能找见的场所。”——也可以想见,大侦探的努力终将是一场无谓的徒劳,如果“我们”不愿回归原位,他再怎么挖地三尺也是没用的。
难不成村上也用《东京奇谭集》玩了一个失踪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