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我姜行舟,三岁能文,七岁能武,八岁拜于天下第一除妖师首席大弟子门下……天资聪慧,受人敬仰心性正直……不想却被这样一个小东西百般不敬,今日竟然还……真是在我二十几载的人生上留下了大大的污点!可我总不能打他吧,毕竟人人看我冰清如莲,满身睿气,不苟言笑……”
姜行中心里还是有些微怒的,自认高洁的他,何时被人如此对待过,可为保持众人眼中的清冷之态,他即使是遇到再生气的事,也只能压制情绪微微皱眉,在心里怒骂。
昨日是姜行舟的二十七岁生辰,晚上喝了点酒迷迷糊糊便睡下了,今日一早,他是被外面的劈柴声吵醒的,不用想就知道是胖子干的了。姜行舟本想起床说他几句的,可一睁眼,方昼熙那个小东西的脸便占据了他的整个视线。
方昼熙一声惊呼,姜行舟自然也没好到哪里去,他从未与男子靠得这么近过。再看方昼熙这小东西面红耳赤抿唇低头地站在他的床边,姜行舟心里瞬间涌出一种被人侮辱了的感觉。
他自然是不高兴的,刚要起身坐起来,谁知这小东西竟忽然把手里的衣服呼在了他脸上,随后大叫着:“师叔弟子只是来送衣服的”便跑出去了!
紧接着便传来胖子在外面的怒骂声,“混蛋,叫什么叫!”
姜行舟强制自己心平气和,将方昼熙呼在他脸上的那件散发着淡淡香气,洗的干干净净,连一丝褶皱都没有的衣服缓缓穿上。
此时已入冬,推开门的瞬间便是寒气扑面而来。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姜行舟稍微紧了紧衣服走出去,胖子已经用他的“蚩尤斧”砍了一清晨的柴了,他见姜行舟出来,便抬头抹了把额头的汗,说道:
“师父,二师伯清晨时送来了不少辰礼,我们足足搬了一个时辰呢,要不要派人去清点一番?”
胖子是姜行舟的徒弟,原名蔡清,是他十七岁时收的,当时见他第一眼,姜行舟便在心里默默笑了句“胖子”,因为蔡清当时的确很胖,而且姜行舟是不愿收他的,可拗不过各种理由,还是收了这个满脸鼻涕加泪的小胖子。
之后他跟着姜行舟清汤寡水过了一段时间,竟然很快就瘦了下来,但姜行舟还是习惯在心里叫他胖子。
“师兄如今在何处?”
“没见到师伯的人,只是今早开门的伙计发现门口放了一堆礼品,上面还留了张纸条,署名是师伯的名字,才知道是师伯送的。”
姜行舟闭上眼睛轻轻叹了口气,心中却对自家师兄有了些怨恨:这个林二狗,路过这里不知道来看看你徒弟吗?我又没义务给你白白拉扯孩子!
林二狗是姜行舟的二师兄林辰,也就是方昼熙的师父。二狗是姜行舟在心里对他的叫法,因为这人见钱眼开,只要有人出钱,他便愿意当人家的狗,因此林二狗这个名字便非他莫属了。
其实方才出门时姜行舟便注意到了,在胖子身后不远处的石头上坐着一个人,正是那小东西!
第二章,诛妖卷2
他侧身对着姜行舟,还一直在偷偷看,只要姜行舟朝他那个方向瞟一眼,他便立即将头转过去。
姜行舟轻笑,这小东西平日里总是给人一种乖巧懂事言听计从的模样,被人欺负也不吭声,但只有姜行舟知道这小子是有仇必报的,背地里不知道多少人惨遭了他的黑手,若自己今日因此事不再给他好脸色看,说不定他会如何报复自己呢。
姜行舟觉得……或许他清晨时那样对自己不是出于恶意,谁让自己天生丽质长相俊美,再加上这小子正处青春年少,,一时就没忍住呢!他现在不敢看自己,说明也是心生愧疚了,自己又何必非要将方才的事放在心上呢?
“昼熙!”
“唉,小师叔!”这小子果然在等着姜行舟叫他,从石头上跳下来一溜烟地跑过来,“我在呢!”
“你去将你师父送来的东西清点一番吧,数清楚了再告诉我。”
“好!”
这小子跟怕姜行舟反悔似的就跑去干活了,姜行舟早就注意到,在他叫那小东西时,胖子便将手里的斧头狠狠砸进了木头,过后还不忘又在斧头上踩了一脚,嘴里也不知道嘀嘀咕咕骂着什么。果然,待那小东西跑到没影后,胖子便来抱怨了。
“师父,这样精细的活,为何要交给这样一个废物!”
“你都是这样称呼你师兄的吗?”
胖子心里如何想的姜行舟很清楚,他一直都不怎么喜欢小东西,也不能说是讨厌,只能说从某些方面,他是有些看不起小东西的。
方昼熙是众人眼中的庸才,林二狗几乎将毕生所学都传授于了他了,可他最拿手的却还是洗衣做饭。
林二狗嫌他耽误自己挣钱,在他十五岁时便将他放到了姜行舟这,胖子知道他又笨又老实,时间一久,便开始将他当仆人使唤,姜行舟因这事没少说他。
如今四年过去了,小东西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要不是当初他爹塞给林二狗一大笔钱,谁也不信林二狗会收他。
“师父,弟子只是觉得,怕他数不清楚,师伯不是最爱跟您算账吗,万一以后师伯问起来,您要是说错了,师伯他……”
胖子说的没错,林二狗这些年,的确欺诈了姜行舟不少钱财,姜行舟不愿再提往事,将话锋一转:
“砍这么多柴做什么?”
“哦对了师父,昨日夜里师公便离开此处了,大师伯估计要在这里多住些时日,师伯伤还没好利索,每日夜里都要泡药疗,我想多砍些柴,这样水就烧的热些了。”
姜行舟倒是没有想到,胖子还有这样细心的一面。
……
失传已久的《诛妖卷》重现于世,卷中不仅记载着千年前妖神大战中被灭掉的数万妖力,还详细记载着妖帝伏山被关押之处。因此,潜伏在人间千年的妖纷纷露出原形,残杀无辜,霍乱一方,他们势必找到卷轴所在,放出妖帝,重整妖界。
如今天下的捉妖师很少有立门派的了,自从妖帝被封印起,天下妖孽便鲜少大规模出来害人了,小妖小魔随便一个民间术士便可制服,就连姜行舟所在的除妖门都快成了一个摆设。除妖门的弟子在捉妖师中间都是有名姓的,妖孽横行的那段时间,凡是一个捉妖师,都想投入除妖门门下。如今除妖门门槛低了,却也没什人愿意来做捉妖师了。
诛妖卷重现于世后,姜行舟的师父清风君在第一时间找到”诛妖卷”所在,并与大弟子上官德一同送往姜行舟的住处保管,原想着等到日蚀之日再将整个”诛妖卷”销毁,可不想却在送往途中突遇妖袭,丢掉了半册卷轴,且清风君和上官德身负重伤,姜行舟他们也担任起了保护另一半卷轴并寻找丢失卷轴的重任。
第三章,血手
清风君很少在同一个地方多停留,现在伤势未痊愈便又离开了。虽说如今有许多妖孽隐藏于市,姜行舟有些担心师父的安危,但他心里也清楚,妖孽的目标是”诛妖卷”,”诛妖卷”在哪里,哪里才是最危险的。
姜行舟想去看看上官德的伤势如何了,却忽然看到小东西大叫着跑过来。
“师叔……师叔……”
姜行舟最讨厌有人在他这里大喊大叫,刚要呵斥他,却见小东西一脸焦急,想必真是有什么急事。
“何事?”
“小师叔,有断手!”
“什么断手?”
“我师父送来的辰礼,有一个沾上血迹的盒子,弟子觉得奇怪,便打开看,谁知里面竟有一只血淋淋的断手!”
姜行舟还以为是林二狗故意放的,可转念一想,林二狗再如何无耻,也不可能在别人生辰上送只血手。
他随小东西过去看,果然,在一个满是血迹的锦盒中,静静躺着一只手。
姜行舟从一进门便觉察出了一丝妖气,如今看来,这妖气的确是从这断手中散发出来的。手的主人不知是何时遇害的,若真是被妖所害,那为何会出现在林二狗所送的东西里!
难道这手就是林二狗的!这个想法在姜行舟脑子里出现的一瞬间便被否决了,从断手散发的妖气中可以看出,杀人的妖法力并不是很高,林二狗不可能制服不了。
姜行舟本想再离近些看这断手,胖子不知何时来的,一把抓住他的衣服,道,“师父小心,别再把血沾到你的白衣服上了!”
姜行舟很清楚,胖子并不是在关心他,而是怕自己洗衣服时麻烦。
就在这时,小东西忽然说道,“这不是我师父送的!早晨搬东西时,弟子并未见过这个盒子!”
若真是如小东西所言,那么这盒子很有可能是姜行舟这宅子中的人所为了。
他们将盒子收起来,姜行舟却脑中一滞,随后急忙问道,‘诛妖卷’呢?”
“‘诛妖卷’在暗室中藏着呢,怎么了师父?”
姜行舟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这里突然出现一只充满妖气的断手,很难不让人想到,背后的妖怪是冲着”诛妖卷”来的。
准确的说,现如今出现的所有妖怪,都对这一半”诛妖卷”打着心思。
诛妖卷还有一特别之处,便是必须一整卷才可销毁,因此人妖两方,都在护着自己这方”诛妖卷”的同时,寻找着另一半”诛妖卷”。
暗室处于姜行舟房中正下,入口在他的书房,整个书房都被他设了结界,普通小妖是进不来的。
姜行舟刚推开书房的门,便见一脸憔悴的上官德要从里面出来。上官德披着他的那件淡蓝色外衣,许是被忽然推门的姜行舟吓到了,在他往后退那一小步的时候,外衣滑落。
姜行舟将衣服捡起来重新给他披上,说道:“这几日的风都刮得厉害,师兄不在房中好好休息,来这里做什么。”
上官德与往常的神情一样,对姜行舟微微一笑,说道:“闲着无事,心里又实在放不下‘诛妖卷’,便来瞧一瞧。”
看着神情自若的师兄,姜行舟心里缓缓放松了下来,想必”诛妖卷”还在暗室里安然无恙。
第四章,磨人的小东西
在姜行舟眼里,上官德待人一向和善,并且是他见过的少有的真君子,至少姜行舟是这么认为的。
有人说他们二人是“除妖门”的二君子,姜行舟可是真心惭愧啊,他对自己的定位还挺准确,知道师兄是真自己是假。
姜行舟只不过是自认高洁不愿与俗世之人多混纷扰,尤其不喜欢江湖术士,因此从不想与他们有好脸色看。
可他对自己大师兄却不同,虽然他知道上官德这个人脾气好得很,就算是自己给他摆臭脸,他说不定也会以微笑回应自己,可姜行舟在他身边做事说话却还总是忍不住小心翼翼的,生怕他皱一下眉头。
姜行舟将血手的事说给上官德听,可他却像听故事般微微点了下头,抿了口茶。
“若真是身边人所为,倒不难解决。”师兄的声音一贯的冷静,仿佛所有问题到他这里都可游刃而解,也使人莫名的安心。
“这个时候放只沾满妖气的断手过来,不可能是在向我们示威,很有可能是调虎离山之计,在我们调查断手时,他们好趁机将‘诛妖卷’偷走!”
师兄点点头:“而他们的手段并不高明,这种事情,根本不足以转移你我的视线。”
上官德没说几句话便开始咳嗽了起来,姜行舟将他扶进屋里,出门就又瞧见小东西鬼鬼祟祟地躲在柱子后面看自己。
姜行舟却没想给他面子,直接戳穿了他。
“昼熙,你在干什么,我脸上有东西吗?”
小东西缓缓露出一个脑袋,支支吾吾不成句子,姜行舟也懒得理他了,他一直觉得这小子有病!
正当姜行舟要离开时,小东西又忽然窜到了他面前直直盯着他。
小东西经常这样的,姜行舟也见惯不怪,接下来,方昼熙估计要说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了。
果然,他抿了下唇,白皙的脸上,眉头轻轻皱起,双眼似乎早就布上了一层雾,眼眶微红,长在左眼角下的那颗泪痣,真让姜行舟觉得“生泪痣者多愁善感”这句话是真的。
若是旁人见到他这副表情,即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会微微心软吧,可姜行舟偏偏自认是个冷心肠,并且早就见惯了小东西这副模样。
“师叔,那只手,是我师父的吗?”
“绝对不是。”
小东西依旧保持着那副样子,姜行舟知道,他定然不是来问这件事的。
“有话快说。”
“师叔……是在怪弟子吗?”
“并没有。”
“弟子是不是又惹师叔生气了,若师叔有哪里埋怨弟子的地方便说出来,只要师叔不生气了,弟子如何都可以!”
估计是他还想着早晨那件事呢,不知为什么,每次听到他说话,姜行舟胸口就闷得几乎喘不过气。为了让自己活得久一些,姜行舟决定结束这场毫无意义的对话。
“我从未生过你的气,去看下蔡清在干什么,你去帮帮他吧。”
这句话果然管用,只要给他安排事情,他都能立即去做。
姜行舟第一次见到方昼熙是在一个雷雨夜,那天他是去林二狗那破房子里避雨的,否则谁会去那种家徒四壁又满是蜘蛛网的地方……
第五章,妆形鬼
方昼熙那时只有十岁不到的样子,当时他正打着把伞蹲在院子里埋什么,抬头看到姜行舟之后,稍稍一怔,竟然扔掉伞跑掉了。姜行舟何时被人这样对待过,因是下雨天,心情本就不怎么好,要不是林二狗看见了他让他进屋,他说不定就直接冒着雨离开了。
后来才知道这个小东西原来是林二狗的徒弟,姜行舟又见他生得乖巧可爱,举止之间又有礼貌,不觉对他有了些兴趣,便夸了他几句。
姜行舟甚至在知道方昼熙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后,还有些心疼他跟着林二狗过着这样穷酸的生活了!
……
今后的几日,众人便没有再说过有关断手的事了,而越是在所有人都放松的时候,埋伏已久的欲望就开始蠢蠢欲动了。
姜行舟那日因为担心”诛妖卷”的安危,没多想别的事情,横冲直撞就往书房去了,可也正因如此,恰恰暴露了”诛妖卷”的位置。
见不得光的行为总喜欢在夜晚运动,姜行舟床头的的铜铃随着一声清脆落在地上。这说明,书房的结界被什么东西触碰了。
自从”诛妖卷”送到他这里之后,每个人的床头都有一只铜铃。果然,姜行舟到书房时,上官德已经将宅子里的一个仆人制服了。
姜行舟这宅子里的杂人不多,找那血盒子的主人本就不难,本以为他会觉得自己暴露了而自行离开,不想竟还想着下一步。
蔡清将串铜钱放在这仆人头上,嘴里念叨几句后,这仆人渐渐面目狰狞,眼球猛地撑大,五官挤在一起,皮肤发紫,身躯也慢慢变得臃肿起来,这竟是一只“妆形鬼”!
说是鬼,其实就是只妖怪,这种妖是那些长相丑陋之人的怨恨所化而来,“妆形鬼”喜欢夺别人的脸,并将那人吃掉,这样,他便能以死者身份生活下去了。这种妖怪的妖气很弱,因此他在姜行舟宅子里这么多天,所有人竟都没察觉出来,而那断手,想必就是那个被他所食之人的了。
蔡清大声质问他:“说,你是来干什么的!”
废话,不是为”诛妖卷”还能是为什么!姜行舟默默扶额:我这蠢徒弟!
上官德的“策尘鞭”捆住妆形鬼的双脚,并将他倒挂在了院子里的槐树枝上。
虽然妆形鬼不会对他们以及”诛妖卷”造成什么威胁了,但姜行舟心中的担忧却丝毫未减。
如此低级的小妖怪对”诛妖卷”打主意,只能说明他背后的势力是不可小觑的,并且这小妖怪估计也只是用来探究”诛妖卷”的虚实,他背后的势力也没打算他真能偷到”诛妖卷”。
刚开始他还嘴硬,问什么都不肯说,姜行舟让蔡清和方昼熙看着他,将他吊了一夜。第二天天还没亮呢,蔡清和方昼熙就齐齐闯进了姜行舟的房间。
姜行舟刚要骂他们,蔡清就一脸惊喜地抢先说道:
“师父,那丑东西招了!”
姜行舟原本还有些睡意朦胧,听到这句话后脑子瞬间一激灵,招了?
还没待他多反映一会,蔡清他们就又争先恐后地跑出去了。
姜行舟无奈地摇摇头,这两个小子真得特别烦人!一个个都十八九了,放在平常人家早就成家了吧,怎么如今都还似缺智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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