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过后,庄紫蝶捧着刚冲好的黑咖啡,带着一丝困倦走进办公室。昨夜失眠,她想用喝咖啡提神,因为下午不仅两节课,还需要陪着上晚自习一直到22点。自从进入高三,她经常忙得和陀螺似的,脚不沾地。
庄紫蝶的办公桌靠着窗户,她喜欢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感觉,她想往常一样如一只慵懒的猫,以最舒服的姿势靠在椅子上。
可是她总觉得大家的目光好像都交集在她的身上,周围的气氛有点不对劲。她觉得是不是自己昨夜失眠变得太敏感了,不自觉地晃了晃头,想驱除胡思乱想。
过了一会儿,有人通知副校长找她。庄紫蝶进了校长宽大的办公室,坐在他的对面。
刘为民抬眼看了看庄紫蝶,若有所思地说:“今年你的表现很突出,高级职称考核是第二名的好成绩,但是在投票选举的环节上,落选了,十分遗憾。尔雅虽然考核成绩不如你,但她投票选举是第一名。”
刘为民看着惊呆了的庄紫蝶,无奈地说:“虽然你是我的得意门生,但是全校师生的投票也十分重要呀!”
此时的庄紫蝶气得全身发抖,说不出话来,心想:学校参选17人,6个名额。明明自己笔试面试都是第二名,却被考核排在16名的尔雅顶替下来,还找了一个可笑的理由。
“我知道你付出的努力,今年就暂时委屈你了,以后还会有机会的,请你体会我的难处。”刘为民站起来,拍了拍庄紫蝶肩膀。
庄紫蝶听出了副校长话里有话,这分明在暗示她,小胳膊拧不过大腿。她拖着虚弱无力的身体回到了办公室。
其实,庄紫蝶特别想和校长理论一番,凭什么这么针对她,这么不公平。她硬生生的把怒气憋回了肚子里。校长是父亲最好的朋友,他们是大学校友。小时候,她经常喊他刘叔叔,缠着他讲故事。庄紫蝶闪现出他刚才的样子,平时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如今显得十分凌乱,眼睛里透着红血丝,分明是熬夜疲劳所致。
隔壁桌的尔雅若无其事地对着手中的小镜子仔细地涂抹着口红,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庄紫蝶实在气不过,狠狠地瞪着尔雅。
这时,尔雅抬起头:“紫蝶姐,你看我这口红的颜色怎么样?”
伸手不打笑脸人,庄紫蝶也不好和她发作,更何况她没有证据。她不愿意一个办公室的同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弄得像仇人似的。
这一瞬间,庄紫蝶真想撕开脸皮和尔雅大吵一架,狠狠地扇他几记耳光,然后大喊:“其去她妈的,老娘不干了。”可惜,庄紫蝶只能在头脑里爽歪歪一下。接下来,还得打掉了牙带着血吞到肚子里,忍了。
庄紫蝶假装没有听见她的话,转过头喝了一口冷却的黑咖啡,感觉一直从口中苦到心里,这种苦让她刻骨铭心。
“你为什么爱抢别人的功劳?”在一旁的槐米大声地质问尔雅。
尔雅一脸无辜地看着槐米:“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讲。”
“别装蒜了!我可不是紫蝶那样好欺负,谁不知道你这次考核16名,利用关系把紫蝶顶下去了!”槐米最看不得庄紫蝶受欺负。她一副除暴安良的侠女模样。
槐米觉骂得不过瘾接着嚷:“啊——呸!人至贱,脸皮厚,真是无敌!”
尔雅那见过这架势,她可是家里养尊处优的小公主。她欺负庄紫蝶得心应手,可是面对强悍的槐米觉得不能硬碰硬,于是眼睛里含着泪,可怜兮兮地说:“槐米说话要有证据。”接着她趴着桌子上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庄紫蝶不想把事情闹大,拽着槐米的胳膊,让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担心槐米和她一样评不上职称。
槐米用力挣脱庄紫蝶,黑铁不成刚地说:“你呀,都被人家骑着脖子上拉屎了,还忍!怎么说你好呢?”
“尔雅她爸和校长认识,让我们下岗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哼,此处不留爷,自由留爷处,更何况不知道谁去谁留呢?”槐米一副打算鱼死网破的架势。
庄紫蝶看着槐米死心塌地护着她,感动得眼圈红了。槐米最见不得庄紫蝶哭,这是她的软肋。
“好了,紫蝶姐别哭了,我听你的还不行吗?”槐米无可奈何地说。
经过槐米这么一闹,庄紫蝶的心情好了不少,最起码槐米替她出气了。
尔雅趴在桌子上哭了半天,也没有一个人过来劝。其实大家都看不惯她,在这所重点私立高中,老师们不是985的高校毕业也是211。他们最低的文凭是硕士。尔雅只是普通院校的本科生,在这里招摇过市,大家是敢怒不敢言。
刘为民让庄紫蝶和槐米提前下班了,担心槐米这个小祖宗再闹出事情来。他用手捏着眉心来缓解压力。故友去世之前把女儿托付他照顾,可是他也是心有余力不足呀!他也觉得对不起好友,毕竟这个庄紫蝶这个丫头太懂事了,让人心疼。
槐米本来想拽着庄紫蝶到酒吧喝几杯,可是男朋友打电话来催。她赶着约会去了。
走在车水马龙的街头,顶着春日的太阳,庄紫蝶不习惯在平常的日子里,大白天,无所事事。从小她的父亲教导她一寸光阴一寸金。她的头脑里有一个固定思维就是浪费时间是可耻的。她就这样可耻地,无所事事地走在大街上。
庄紫蝶逛了几个街道,一看手机才三点多,真的没有什么地方可去,头脑里冒出一个声音“回家休息一下吧!”
她刚要掏出磁卡划开小区大门,转念一想还是去小区附近的超市买一斤肉馅,一颗买菜包石墨爱吃的饺子吧!
在超市的门口,她看见了再熟悉不过的身影,石墨和他的前女友在一起。她真希望是自己多想了,他们只是碰巧遇上。她停下脚步躲在一棵大树的后面,想一探究竟。
安娜亲昵地挽着石墨的胳膊,石墨并没有推开,而是深情款款地凝望着安娜。他们上演着郎有情,妾有意的戏码。
保洁阿姨看到她,有点惊讶地问:“紫蝶,今天回来的这么早?”
庄紫蝶忍不住问:“他们经常见面吗?”
保洁阿姨刚开始是装着没有听见。可是耐不住庄紫蝶地刨根问底。
最后,叹着气说:“这女的一看就是狐狸精,不过紫蝶千万要沉住气呀!不能让她得逞了。”
此刻,庄紫蝶碎了,这样的回答让她证实了自己猜想。她感觉自己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强撑着身体回到家中,她头脑里闪过一个画面,他们在家里干那些龌蹉的事情。她像着了魔一样,在家里的主卧、书房、客厅里转悠,寻找蛛丝马迹。
她没有发现一根属于那个女人的长头发,或者是闻到香水味,看到口红印。她颓然地坐在沙发上,精疲力竭,想哭也哭不出来。
半梦半醒之间,庄紫蝶仿佛做了一个梦。梦见被自己丢弃在角落的布娃娃,被一个女孩小心翼翼地捡起,捧在手里十分喜欢的样子。她不嫌弃娃娃生面落满了灰尘,和布娃娃说话。布娃娃笑了,开口说:”你把我带走吧我” 这时庄紫蝶急忙忙地在后面追,质问她为什么拿走自己的布娃娃。女孩一脸无辜地说:“你不要了,就属于我了。”
“真是一个奇怪的梦!”庄紫蝶醒来后,揉了揉眼睛,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深处何方。她缓过神来 ,自己又沉浸在痛苦里 。她觉得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倒霉了,不都说,情场失意,职场得意吗?她怎么一个也没有剩下?她问天,天不应,问地,地不应。
她想着一会石墨回来了,她要不要,一哭二闹三上吊,作个天翻地覆。此刻她失去了动力,仿佛说一句都会耗尽全部能量,感觉不值。
这时,屋里的灯突然亮了。
石墨就站在她的面前。时间仿佛冻结了,往常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情,他们都会发生冷战。庄紫蝶的应对模式就是离家出走,她最不想成为母亲一样的人,点火就着急脾气,家里每天鸡飞狗跳,不得安宁。她承认自己不会沟通,处理亲密关系并不比目前高明。
石墨欲言又止了好几次,仿佛再做思想斗争。他知道纸里包不住火,伸脖,缩脖都是一刀,早死早超生。保洁阿姨劝他,珍惜婚姻,他不知道这场婚姻,还有保留的价值吗?他刚开启嘴唇,要说的话还没有吐出,就听见庄紫蝶的声音。
“你们上床了吗?”
石墨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说没有,也不对,他们曾经确实有过。
在石墨犹豫不知道如何开口时,庄紫蝶冷笑着:“怪不得,你两个月不碰我,因为……”
她的笑透着悲凉和决然。
他知道,自己在这一刻会永远失去她。
他感觉自己像断了线的风筝,在无边无垠的天空中飘向远方,没有了束缚,应该喜悦才对,怎么突然感觉失去了方向。
石墨不顾一切地冲到庄紫蝶面前,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不要离开我!”
曾经的庄紫蝶觉得石墨的怀抱,能给她带来温暖,带来安全感,不管有怎样的烦恼,只要闻到他的气息,都可以抛到九霄云外。
现在,她感受到的是背叛,欺骗,愤怒,委屈,泪水在她的眼里打转。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怎么对我?”庄紫蝶捶打着石墨,愤恨不已,刚才强装的冷静,全面瓦解。她放声大哭,哭得肝肠寸断,悲痛欲绝。
面对庄紫蝶的哭,石墨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他们很少发生正面冲突,以往他们先是冷战最长时间是一个月互相不说话,然后觉得这样解决问题不行,就用留纸条,或者是发微信的方式。他们用客气疏离的方式,留住了形式上的婚姻。他们如同两个租客,共同使用一套房子,还如一对性伙伴,定期履行一次义务。
他们表面的和谐被安娜打破了,庄紫蝶全身被无力感包裹着,她不知道自己该怎样面对。
石墨用修长的手指笨拙地擦拭着她的眼泪,这是他第一次为女人做这样的事情。曾经的石墨特别讨厌女人哭,他觉得这是女人用来控制男人的手段,觉得女人的眼泪会混合着鼻涕看上去特别恶心。
现在的他头脑里浮现出,父亲出轨自己的秘书,母亲歇斯底里大哭大闹的场面。当时的父亲没有一点愧疚,只是冷冷看着母亲,如同地域里阎罗,不带一丝情感。
母亲面对冰冷的丈夫,眼里流露出决然痛苦的表情。她大喊着:“石伟,你就是一个混蛋,你会后悔的!我死给你看,让你一辈子都不得安宁!”
10岁的石墨看见父亲流露出鄙夷的神色,不屑一顾地说:“你每次生气都说自杀,要死,你早就死了。我石伟最不怕的就是恐吓。有本事你死给我看。”
石墨看见母亲冲向窗户,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母亲早已经坠楼身亡。他从9楼往下看,看到的是血肉模糊的母亲。从那一刻起,他的心里种下了仇恨的种子,他恨父亲的绝情,如果不是他,母亲不会用这种惨烈的方式选择自杀的。是父亲这个侩子手把母亲逼死的。
由于石墨陷在痛苦的回忆里,他不自觉地把庄紫蝶越抱越紧。他害怕会永远失去她。他的头脑里出现一个声音,母亲千百次对他说的话:“千万不要像石伟一样出轨!”
庄紫蝶感觉自己被石墨抱得快窒息了,她拼命地挣扎。这时,石墨才如梦方醒。
他松开一只手臂,把庄紫蝶带到墙角,把她禁锢在自己的臂弯里。他对她用久违的,温和的语气说:“是我不对,不该和你分居……”他一边说着话,一边用手拂去庄紫蝶额前凌乱的发丝。她光洁饱满的额头露了出来,石墨贪恋地看着她的脸颊,她的眼睛含着泪水,显得楚楚可怜。石墨觉得很久没有这么仔细地端详过庄紫蝶了。
石墨体内的原始欲望被激发出来,情不自禁地亲吻着庄紫蝶的额头,耳垂,脸颊……他的唇湿润而炙热。庄紫蝶干涸的身体如同被春雨滋润一样,开始慢慢复苏。她尝试着回应石墨的热情。
当他们两唇相碰时,庄紫蝶胃部的不适感如潮水般涌来,接着她一把推开石墨,用手捂着嘴冲向卫生间。她扶着马桶“呕——呕——”地吐起来。她吐得天昏地暗,好像把胆汁都要吐出来了。
石墨端来一杯温水,等庄紫蝶吐完,递过去,让她漱漱口。
他看着此时的她,脸色有些苍白显得虚弱无力。他搀扶着她走进卧室,让她钻进被窝里休息。石墨为她细心地掖好被角,然后关上门走了出去。庄紫蝶内心刚刚升起的一丝温暖,瞬间消失了。
这两个月庄紫蝶一个人独守空房,内心寂寥无比,床的另一半是永远的空的,摸上去是冰凉的,一直凉到心底。夜半十分庄紫蝶经常被噩梦惊醒,不管她怎样呼喊,书房的门始终是紧闭的没有一丝缝隙。想到这些,她的心一阵一阵的抽痛,仿佛坠入了深渊。
熟悉的脚步声打断了庄紫蝶的思绪,她撑起身子靠在床头,眼前的石墨穿着墨绿色的绸缎睡衣,只扣了两颗扣子,古铜色的胸膛裸露在外,湿润光洁、肌理分明,发梢坠着几颗水珠。他右手端着杯温水,左手拿着胃药,黑眸里充满了关切的目光。
曾经的庄紫蝶有胃疼的毛病,如果不按时吃饭就会发作。她接过石墨递来的胃药含在嘴里,然后闭着眼睛,仰着脖给自己灌下半杯水,由于水喝急了,被呛得咳出了眼泪。
石墨听见庄紫蝶咽下药片的“咕咚——”声,放下心来。庄紫蝶最怕吃药,尤其是没有糖衣包裹的药片,每一次吃药都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石墨一边拿干毛巾擦拭自己的短发,一边往庄紫蝶的被窝里钻。庄紫蝶的内心有很深的冲突,一面渴望石墨的照顾不想继续独守空房,一面无法面对他的背叛。
她觉得自己好贱,被石墨施舍的温柔所动摇。她特别生自己的气,觉得自己一点骨气都没有。她担心自己没有底线的纵容,石墨以后会肆无忌惮,不把她放在眼里。
庄紫蝶的内心上演着一部自我斗争的大戏,并没有察觉石墨的身体慢慢地靠近她。石墨见她没有反抗,用双臂环住她的身体。他用手抚摸她的脸颊,仿佛在抚摸一块失而复得的美玉。
石墨温热的手掌滑过她顺滑白皙的脖颈,他感觉到庄紫蝶的身体有了微妙的变化。他了解她的身体,知道她的需要。当石墨的吻从她小巧的耳朵,转移到她粉唇的时候,她下意识地躲闪,让石墨扑了个空。
这激起了石墨的征服欲,他用手按住她的头,把自己湿润的唇紧紧地贴在她的唇上。他有种攻城的快感,他要继续掠夺,试图用舌尖撬开她的贝齿,让她臣服。
当他的舌疯狂地在她的口腔横冲直撞,彼此交换着气息的时候,她没有感觉到以往激情带来的愉悦,满足,兴奋。她只感觉胃部有难以抑制的呕吐感。庄紫蝶压制着这种感觉,她担心吐到石墨的身上。
她想用手推开石墨对她禁锢,结束这场让人难以忍受的成人游戏。她的反抗激发了石墨的斗志。最后,在庄紫蝶的呕吐声中结束了没有完结的游戏。
其实 ,庄紫蝶晚上一直都没有吃饭,刚才把胃里所有的东西都吐得一干二净。现在,只是干呕,并没有吐出来。
石墨如火焰般燃烧的欲望被浇灭了两次,如果能保持心平气和,那就见鬼了。他铁青着脸,特别的不爽,可是他又不能发作。毕竟是他出轨,有错在先。
他用手抚摸着庄紫蝶的后背,想让她舒服一些。他感觉到她的身体有些紧绷,好像十分紧张的样子。
在这一刻,石墨的耐心消磨殆尽。
“明天,让艾莉陪你去检查身体吧。我需要出差没有时间。”石墨说完,侧过身体不再说话。
“艾莉是你的秘书,她需要工作,我还是让槐米陪我吧!”
“嗯!”石墨用鼻子发出一个单音节,就彻底进入梦乡了。
庄紫蝶听着石墨微微的鼾声难以入睡,她把身体挪到床边。这时,她的头脑里闪现出一个念头,希望石墨去书房睡觉。
这个念头,把庄紫蝶吓了一跳。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