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大川者大逝,大逝者大思,念天地之悠悠,独戒然而定慧。朱颜辞镜,青春别离,辋川别业,倒履相见,见天地,见众生,见自己。
毕业那年,回到南汇,在祝桥一个行将倒闭的店里买了一辆永久,实惠、扛造,骑着它上班,跨过一条条修得坑坑洼洼的路,路过一片片拆得七零八落的村庄。用它驮过重重的米袋,也用它运过长长的大杆,在那个“值班四块四,跟班儿两块二”的年代,倒也没觉得有什么累。
骑时历久弥新,一放却成永朽,随着医院迁新扩张,工作量逐渐加大,家里却总唠叨着相亲。故而申请了医院宿舍,和工作上的小伙伴愉快地朝夕相处,冷落了停车棚里的永久。待重头,收拾旧山河,永久已经锈得不能骑了。在一个很猛的师姐同事的推荐下,花了一个季度的奖金,在捷安特买了一辆山地车。然而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时间和体力去进行日常的拉练,更别提去崇明环个岛什么了。那时的医院,在大川路边,周围还是一片宇宙洪荒,宣黄公路似乎是天地之外的尽头,即便学会了开车,也很少去那儿。
不过仗着年轻气盛,好歹骑过几次车去三林,也骑着车去更蛮荒的海滩边,摸索着上海的边界到了昆山,抹黑赶上最后一趟轮渡回浦东,骑回医院宿舍已近半夜。那是一个没有导航,也没有明确方向的年代,只是往前。
车轮往前也推也滚,娶妻生娃,成家立业。胸无大志的人丝毫不觉得做个草根有什么不妥,不惧工作收割青春,不惧酒后挥洒疲倦,年轻的精力春风吹又生,直到燎原之野火烧到根,卷地之北风折到干。突然意识到循环是有限的,不光是所在之环的大小和质量,下一环的数量和质量也可以一望到头,宿命的魔咒如影随形,纵然洗心革面,改头换貌也无济于事。
当现实中遭遇无解,老祖宗给炎黄子孙熬了一锅千年老汤:神仙?妖怪?谢谢!神挡杀神,妖挡除妖,顺凡逆仙,我命由我不由天!这味道不像是大补的鸡汤,不那么好喝,甚至带点毒,亭毒而不虔刘,洗髓伐毛,劫后重生。
重生后的世界依旧是这个世界,重生后的人还是这个人。可是,怎么脑海中平地起仙山了?第一推动之力搅动混沌沿岸,唤起北冥之鱼,以前进四的速度吹响天籁,风惟一体,窍则万殊,是谁,在敲打我窗?是谁,撩动了宇宙的琴弦?今之隐几者,昔之骑行者。现之骑行者,非昔之隐几者。
倘若有人和我一样迷茫,倘若有人和我一样觉得没有出路,不妨试试骑车。一个人,像盘古那样,开天辟地。一个人,像夸父那样,逐日追风。
大川有心路,今朝利涉大川,又跨大治河,骑到定慧禅院小憩。未知定慧是谁的归宿,但在乾坤俱逆旅,曾留信宿皆吾庐。结庐在大川,而无车马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