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翻书看到一首词“记得小萍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作者晏几道,其为晏殊的第七子,当晏殊去世后,他的家道中落,晏几道又被郑侠案牵连入狱,初狱后,无意仕进,一贫如洗,甚至要靠朋友的接济。
苏轼特别喜欢《小山词》,却不晓得他为什么只作小令,很少作慢词,在他回京以后,就烦请他的大弟子黄庭坚代为介绍欲与晏结纳,不料晏回复说:“今日政事,堂中半吾家旧客,亦未暇见也”。意思是,今天朝廷上那些官员们,多半是我家的门生,旧客,我都没空见,何况是你苏大学士呢?苏轼想,哎呦,还挺拽!只有我苏轼看不上的,还有看不上我的,这小子也太傲娇了吧?
事实上,晏几道不想结纳苏轼,是和他的政治地位有关,那时候的苏轼,正是平生仕途最得意最高峰的时候,这不由得让我想起了宗臣的《报刘一丈书》来,“权要者”的贪婪虚伪,“门者”的狐假虎威,“闻者”的趋炎附势,还有“干谒者”的奴颜婢膝,他们共同展现了官场上的“上下相孚”,咱也甭笑话人家,世道本是艰难,就连“白鸥莫浩荡,万里谁能训”的杜少陵不也是在颠沛流离之际,过着“朝扣富儿门,暮随肥马尘”的生活,真真儿的残杯与冷炙,到处潜悲辛。苏轼绝非普通意义上的“权者”,而晏几道更不是“干谒者”,即便当时苏轼主动接纳,他也没有受领,其品性可见一斑。
晏几道和苏轼的大弟子黄庭坚结为平生知己,而对这个老师却不屑一顾,事实上,他不想结交的是那个在朝中风头一时无两的苏大学士,但如果是“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的苏东坡,恐怕就另当别论了,那或者不用黄庭坚引荐,他就可能主动找苏轼套磁儿:“哎呦苏老师,这不巧了吗?这不?听说您住南锣鼓巷,我也住南锣鼓巷,您早出着,我晚归着,咱俩不得拜的街坊啊,您呐!我跟这做了几首小山词,烦请您拨冗雅正”
这样的晏几道,他的目光,他的才情根本不屑展露给上位者,反倒是全部倾泻给了小怜,小蘋,小鸿和小云那样的底层歌女。在中国古代,具有这样的精神和风骨的就可称之为“精神上的贵族”,他这是一种对众生的博爱和尊重,也是具备一颗赤子之心才能有的真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