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棋其实并没有走远,而是在附近逛了逛,最后,他又折回去,到了茶铺斜对面的打铁铺去了。
打铁铺是在外面搭了个木棚子用来打铁,院子里存放着各种刀枪剑戟,斧锤刀钩的。
天本就闷热,姜大叔赤着膀子正打就一把佩剑,汗水在身上显得油光蹭亮。一旁的一个少年,身着浅蓝色布衣,正在半蹲着打磨着一个芙蓉配饰。
残棋走近看姜大叔手中的佩剑,虽未完工,不过却已经有了轮廓,样式精致。姜大叔瞥见他,手里的动作并未停,嘴里问道:“公子买剑吗?这把佩剑很小巧,携带方便!完工后样式也很精美!”
“什么时候完工?”残棋看着那把剑问。
“今天晚上就能完工!您要是要了,到时候我派人送您府上!”姜大叔抬头对他笑笑,继续打铁。
残棋在木桌上放下一锭银子,面无表情地留了句话:“送到月竹馆,兰舍!”
姜大叔望着他的背影,稍稍愣了一下神儿,便继续打铁,又对旁边的少年说了句:“阿林啊!别瞎倒腾了,快把这把佩剑的玉石配饰打磨好,这把剑晚上要赶完!”
“知道了,爹!”楚林点点头,吹掉了手中的芙蓉配饰的粉屑,用手蹭了蹭干净,收到怀里的衣袋中,便开始打磨玉石了。
好不容易在日落前将佩剑赶制完成,姜大叔便打算吃完晚饭将佩剑送去。本来平常都是楚林去送的,但这次的地方是月竹馆,还是自己亲自去一趟比较好。
江南烟柳画桥,繁华似乎永无落尽之时。月竹馆是这江南许多青楼楚馆中的一个特别的,不仅是因为此处经常聚集着众多附庸风雅,家财万贯之人,更是因为这里的沉鱼落雁不止是女子,也有倾国倾城的男子。
落日镕金,早早地吃过晚饭,楚林就对姜大叔说:“爹,不是说要送佩剑吗?我去吧!”
姜大叔喝了碗茶,消了些暑气,摇摇头:“不用了,这回爹亲自去送!”那种地方,孩子还是去不得的。
“还是我去吧!您都累一天了,再说了,平常不都是我去吗?”楚林坚持道。
姜大叔还是不同意,摆摆手,随后又有些奇怪:“你这臭小子,平常也没见你那么积极啊!”
楚林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今天不是有灯会吗?”
“想去凑热闹?”姜大叔恍然大悟道。
“……嗯!”其实凑热闹什么的,没必要非得去送剑啊!主要是,可以以送剑为由,和寻筝一起去灯会。
姜大叔思索了一会儿,最终觉得自己有点谨小慎微了,不过就是去送佩剑嘛!去哪不是送啊!既然孩子想去,那就随了他好了,便点头同意了:“行吧!那就你去送!”
“谢谢爹!”楚林高兴地进去拿包好的剑。
“不过别太晚回来啊!注意安全!”姜大叔又交代了两句。
“嗯!知道了!”楚林抱着剑跑出了院子。
楚林跑到茶铺门口时,天已经暗了些,秋娘正在锁门,寻筝和片香在一旁等候。
“小筝!”楚林笑着喊她。
“楚林哥!”寻筝扭头看他,笑着问:“你怎么还没回家?”
楚林微微摇摇头,指了指怀里的佩剑:“要去送剑!”
“哦哦!那快去吧!”寻筝眨着眼睛说。
“阿林啊!吃饭了没?”秋娘锁好门,转身问道。
“秋娘!”楚林对她笑着点头:“吃过了!”
秋娘见楚林欲言又止地模样,又看了眼寻筝,心下便又几分明白了,对楚林道:“今天有灯会,你们孩子们都喜欢热闹,你带寻筝去逛逛吧!”
楚林眸中自是惊喜,连连点头:“嗯,好!”转而又期待地看寻筝。
寻筝一听有灯会,立刻高兴地拍手点头:“太好了,差点都忘了灯会了,那我们快走吧!”
两人告别了秋娘和片香,便挤进了这淡淡暮色苍茫中了。
灯一盏盏地次第被点亮,在暮色中摇曳生辉。两个人虽然看着热闹,很新鲜,不过也没忘了正事。左打听,右询问的,终于寻到了月竹馆。
暖红的灯笼高高悬在月竹馆的门匾两旁,虽然是晚上,但仍然门庭若市。进去的人大都身着华服,珠环玉绕。里面也甚是热闹。
“就是这儿了,走!”寻筝抬头看了眼匾额,对楚林说。
两人准备随着人群进去,没想到刚到门口,便被一个小倌拦住了:“哎!站住!”
“干嘛?”楚林疑惑地盯着他。
“也不看看这什么地方,你俩小孩来凑什么热闹?快出去!”小倌不耐烦地呵斥道。
“我们是来送剑的!”楚林说。
“送剑?”
“对啊!有位客人定了我们家的佩剑,说是要送到月竹馆兰舍!”楚林将怀里的佩剑让他看了一下。
“兰舍?”小倌略微思索了一下,恍然大悟道:“是残棋公子吧?”
楚林紧了紧怀中的佩剑,摇摇头:“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只知道他让送到这儿!”
“那定是了!”小倌下了结论。
“我们可以进去了吧!”寻筝开口问他。
“不行!”小倌又一次拦住他们。
“为什么?”寻筝不解。
小倌笑了笑,解释道:“来我们这里的都是达官显贵,非富即贵之人,为了客人们的安全,我们这里是不让客人带兵器的!”
寻筝扫了眼进去的人,清一色的男人,便狡黠一笑:“你这里的客人都是男子,他们不可以带兵器,那女子可以喽!”
小倌想了想,好像没有说女子不可以带兵器,便愣愣地点点头:“……嗯!”
“那就好!那我进去送!”寻筝迅速拿过楚林手中的佩剑,对他说了句:“我很快回来!”便欲往里走。
“哎!”楚林连忙拉住她。
“怎么了?”寻筝回头询问。
“我……你一个人可以吗?”楚林担心地问。
寻筝对他笑笑:“可以的,放心!”便转身进去了。
兰舍本是月竹馆里公子们的住处,但由于残棋性格孤僻,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又是公子姑娘们中最好的,所以就让他单独住在了兰舍。
兰舍是在月竹馆的后面,没有楼,只是一个院子。残棋是随便挑了一间屋子居住的,房间里很简单。和人前的残棋不一样,在屋里,他身着一身白净的长衫,站在窗前,单手抚着桌上的古琴。
绸儿走进来,毕恭毕敬地说了句:“公子,客人们都来得差不多了,奴婢伺候您更衣吧!”
“不急!”残棋不瘟不火地开口,听不出任何情绪。
绸儿大着胆子又开口:“可是外面那些客人都等着您呢!”
“那就让他们等着!”残棋垂下眸子,勾起一丝琴弦:“那么多年都等了,也不差这一刻!”被放开琴弦发出了一阵渐渐微弱的声响。
“可是,馆主她……”
“以前,没有以那种方式,我不是也替她赚的盆满钵满了吗?”残棋声音变得凛冽,手渐渐握紧。
“馆主不是说……等到您十七岁生辰以后,就……”绸儿没有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