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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定已下,剩下的便是义无反顾的执行。时间只剩下最后一天,湿地的衰败已肉眼可见,连空气都变得稀薄,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腐朽的味道。
阿香将阿强和几位核心村民召至祠堂。
油灯的光晕在她平静的脸上跳跃,她将代表村长信物的古朴木牌交给阿强,声音清晰而坚定:“阿强哥,若我们失败,湿地新生,但共生纹消失,你就是青岚村新的领头人。若我们成功……未来也需要你来带领大家,适应一个或许不再有‘守护者’,但更需要‘守护之心’的新时代。”
阿强这个曾经激烈反对的汉子,此刻眼眶通红,重重接过木牌,喉结滚动,只吐出三个字:“你放心。”
小虎则将自己锁在研究中心,进行最后也是最危险的准备。
他需要重新编程人工心源,这如同在悬崖边跳舞。他植入了父亲遗留的、未完成的“伦理约束协议”核心代码,将其设定为在共鸣启动后,自动进入“最低限度守护模式”,仅提供稳定缓冲,而非主导控制。同时,他拆解了那枚承载着太多记忆的怀表,将其核心部件与一个简陋的能量导流器连接,这将是他尝试与阿香、与自然心源同步频率的唯一工具。
“七十二小时倒计时结束。‘强制稳定程序’即将启动。这是最后的机会。”墨渊冰冷的声音通过一个临时架设的通讯器传来,不带任何感情色彩,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夜幕降临,却无星无月,天地间一片沉郁的暗红,仿佛整个湿地都在发烧。
共生池边,仪式即将开始。干涸的池底被清理出来,古老的祭祀符文被重新刻画。
村民们远远围成一圈,沉默地注视着,手中紧握着象征性的火把,火光在压抑的风中摇曳。
阿香立于池心预留的圆石上,白衣胜雪,在暗红的天幕下显得格外醒目。她臂上的共生纹不再黯淡,反而回光返照般散发出灼热的暗红光芒,那是与湿地最后生命力的强烈共鸣。
小虎站在池边控制台前,深深吸了一口气,与阿香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看到了决绝与信任。他按下了启动键。
“嗡——”
地下深处传来人工心源启动的低沉轰鸣。一道冰冷的、蓝色光束自峡谷方向射来,精准地注入干涸的池底,形成一个复杂而规整的几何光阵。
与此同时,阿香闭上双眼,全力引导自然心源残余的能量。池底深处,那仅存的一洼泥水剧烈沸腾,一道微弱却顽强的乳白色光晕挣扎着升起,与蓝色光阵交织、碰撞!
“啊——!”
能量对接的瞬间,阿香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她的身体成了两个强大能量系统交锋的战场!蓝色的秩序能量试图梳理、约束,白色的生命能量则狂野地奔涌、抗拒。她感到四肢百骸如同被撕裂,灵魂都在震颤。皮肤下,共生纹的光芒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崩碎。
“频率同步率65%……70%……不稳定!”小虎紧盯着屏幕上疯狂跳动的数据,双手飞快地调整着怀表改造的导流器,额角冷汗直流。他必须精确捕捉到阿香引导的自然频率,并让人工心源与之和谐共振,而不是压制。
能量冲突愈发剧烈,池边飞沙走石,围观的村民被逼得连连后退。阿香嘴角渗出血丝,身体摇摇欲坠。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夜空中传来无数翅膀拍打的声音。
是银翅鹬群!
它们如同赴死的勇士,发出决绝的清鸣,集体俯冲而下!它们没有攻击任何人,而是义无反顾地撞入那蓝白交织的能量漩涡中心!
每一只银翅鹬在接触能量的刹那,都化作了一团耀眼的银光,如同投入熔炉的薪柴,用自己最纯粹的生命能量,暂时弥合了两种能量的冲突,为共鸣创造了一个宝贵的窗口!
“就是现在!”小虎嘶吼着,将导流器的功率推到极限,怀表部件发出刺目的光芒!
阿香感受到了那转瞬即逝的平衡点!她强忍着几乎要吞噬意识的剧痛,将全部意志集中,不再试图控制任何一方,而是像一个最虔诚的引导者,将自然心源那股追求新生的磅礴冲动,与人工心源提供的稳定框架,轻柔地、坚定地融合!
“轰——————!”
一声无法形容的巨响,并非来自物理世界,而是源于能量层面!
一道无法用颜色定义的光柱从池底冲天而起,穿透暗红的云层,照亮了整个天地!光柱中,隐约可见古老的共生纹路与精密的几何图案短暂地交织、旋转,然后共同化作无数温暖的光点,如同春雨般洒落整个湿地!
阿香的身影在光柱最耀眼处变得模糊透明,她脸上带着极致痛苦与解脱交织的表情,望向小虎的方向,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化为一个淡淡的、如同晨曦般的微笑。
下一刻,她的身体彻底消散,化为最精纯的能量粒子,融入了那场新生之光中。
光柱持续了足足一刻钟,才缓缓消散。
天地间恢复了寂静。
然后,一滴清凉的雨点落在了阿强脸上。他抬起头,只见夜空中乌云散尽,繁星重现,一场甘霖正温柔地洒向干涸的大地。
雨水中,龟裂的池底迅速变得湿润,嫩绿的草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破土而出。
远处枯黄的芦苇荡重新挺立,泛起新绿。
空气中那股腐朽的气息被雨后泥土的清新彻底取代。
湿地,活了——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蓬勃盎然的姿态,活了!
小虎瘫倒在泥泞中,怀表的部件在他手中化为灰烬。
他望着阿香消失的地方,泪水混合着雨水滑落。他没有呼喊,只是默默地、用力地攥紧了拳头。
雨幕中,村民们寂静无声,他们臂上那曾经鲜明的共生纹,正在如同退潮般缓缓淡化,最终消失不见。——传承,断了。
但与此同时,每一个人的心中,都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与脚下这片土地紧密相连的平和与充实。那不是力量,而是一种根须深植大地的归属感。
新生的晨曦,正从地平线下缓缓升起。
(第二十二章完,第二十三章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