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洲芳文】
如果不是华灯初上，我是绝不会透过车窗，发现街角那个夜幕中的水果摊，高声叫卖的居然是黄澄澄的柿子。
如果不是因为偏爱“柿柿如意”的甘甜，我是绝不会绕东绕西，费尽周折去寻车位。
如果不是为寻车位，我是绝不会给任性的门卫老大爷说尽好话，许下即停即走的诺言。
幸好，一切顺利，车子停下，走近水果摊。
这时已经围拢了一些顾客，边翻看挑拣，边装入塑料袋。我从大家身后扒开一条缝，同样扯下一只塑料袋，准备挑选。
“哎，王老师！”一个大嗓门吓了我一跳。
定睛一看，一个买柿子的中年妇女，，冲我微笑示意着。
“你是？......”我认出她是我曾经的学生家长，但瞬间短路，竟喊不出那个孩子的名字。
“我是刘洋妈啊王老师！”这嗓门简直能穿透夜幕传过街角去。
我局促起来，一是喊不出对方的名字尴尬失礼，二是感觉大家的目光在对我聚拢扫射。
我想起，他的儿子确实叫刘洋，是当时那个班里最调皮的刺儿头。有一次，因为捣蛋，被我赶到教室门外反省，没想到他转眼就不见了踪影。这可把我吓坏了，赶紧四处寻找。
有人提醒，看看他跑回家了吗，我这才想起，他家就在学校隔壁的平房里，我赶紧像兔子似地飞奔至他家。
当我满头大汗推开院门的时候，刘洋妈正站在院子里，将一桶桶的酱油搬上三轮车，她是市酿造厂的职工，业余时间批发一些酱油食醋，走街串巷叫卖，她粗粗壮壮的身子，粗粗壮壮的嗓门， 让我有些胆怯。
说明来意，她从屋里揪出刘洋，像拎一只小鸡仔儿似的，边走边喊，“这熊孩子还和我说学校放假了，看我不揍他！”挥掌就要落下，我拦住盛怒的她，连连抱歉是我的工作做的不好。
她蹬着沉重的三轮车走远，我带着耷拉脑袋的刘洋返回学校，内心充满感动，淳朴善良的家长，对我竟没有一丝的责怪，更让我充满歉意。
“听说你调离工作了，每天走这里？”刘洋妈高分贝的问话打断我的思路。
我一面应答她，一面迅速挑选了一大兜柿子，和她一起离开水果摊。
恰巧，她的新家就在我停车的那个小区。
在小区门口，我们停下脚步。传达室的廊下已经亮起明晃晃的灯光，灯光照着她黝黑红润的脸膛，依然那么健壮丰满。
我们留意到墙上悬挂着巨型的红色标语，“家有多大，人普说话”，十年一次的人口普查宣传，提醒了我们，居然真有这么久不见了！
十年的光阴，足够漫长，也足够短暂！我一阵激动。
我们的话题首先是当初那个捣蛋包。
捣蛋包现在成了棉布批发的小老板，生意火得不行，现在有车有房有女朋友。刘洋妈叙述这一切的时候，无限的满足洋溢在她的脸上。
十年了， 她原来住的平房拆迁，搬到了这里 ，“住楼房暖和又干净！”这是她最真切的体会。
“喏，就是那栋楼！”她生怕我读不懂她的幸福，补充着。
我们边聊边走，她送我上车，一惊一乍地喊道， “哈，开上车了！当初你可是天天骑着电动车，带着孩子，从我家门口经过呢！......”。
难得她的记性这么好，居然能说出我当年骑的电动车是绿色的。
告别她，出了小区，见马路斜对过彩灯闪亮，原来是一家大型超市刚刚开业，透明的落地玻璃门里面人影绰绰。
一阵清脆的笑声传来，超市里跑出几个孩子，手里拿着呼啦圈，他们是想做游戏吗？
他们什么都不做，笑着跑远了，把笑声留在空气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