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十年前的我

你并不喜欢花店里包裹精致被商品化了的鲜花,也不热衷那些家养的盆栽,倒是在自然界成片成片肆意生长的美丽更吸引你,有时候甚至是一些毫不起眼的野花,因为她们绽放得自由自在,凋落得悄无声息,透出的是质朴和清新的味道,烂漫的如同童话。

你也盼望着浪漫而美好的人生,渴望纯真的爱情,向往简单的生活,固执地偏爱童话故事,习惯把身边所有的人和事想象得如故事里那样美好而单纯。有时候你甚至故意排斥去进行复杂的思考,故意无视旁人的算计心。你只愿意活在自己编织的梦境中,尽管因此栽过不少跟头,仍然死不悔改。

你常常想,如果自己能够永远停留在6岁以前的日子就好了,或是一眨眼变成垂暮的老人。也许是因为你的脆弱,让你总是缺乏勇气面对当下,没有力量去面对人生的坎坷,或者面对周遭纷繁复杂的杂音,宁可选择逃避也不肯使自己也变得复杂,又或许是,你太笨了。

那时候的你,觉得自己永远都学不会变得聪明和复杂。

学不会自我保护,学不会说恰到好处的话,学不会准备好不让人厌烦的回应,学不会靠谱又稳重,天生招人爱的样子。你固执地又哭又闹又唠叨,不顾自己可怜的一点自尊也不顾对方的接受能力,像个不愿离开美味的小孩那样,死死抓着桌布的一角——然后结果是一切打翻,杯盘狼藉,场面难看。你却依然觉得,坚守着自己的简单,坚持着捧出一眼看得见的真心,是正确的。你不计后果地追求所谓的纯粹和浪漫,以至于这样的痛苦和快乐都是极大。你时常把自己放置在时常尴尬、困窘、危险的处境中,头破血流,退无可退,甘愿吗,甘愿。可是值得吗?

你从小爱看书,而不是电视。你小时候,除却经典不是书,那些能出版的能到你眼前的书,价值观都正向得不要不要的。你天真地认为我们所处的世界一定跟书里写的一样正,人都是好人,作恶的人,也都有他的难处。而且故事的结局总是邪不胜正,恶有恶报。

而当你渐渐意识到我们所处的世界根本就不是故事里的那样,你动摇了。故事真的只能用来骗小孩子,这个世界上,有些人是真的,他就是坏呀。他人心底的恶念和算计,你看不见,因为你心里从来就没有这些概念。你以为会像文学作品里那样,不管发生了多少误会,人们最终都能了解到彼此的心思,或达成谅解,或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总之是风清月朗活的明白,不因误会不留遗憾。所以你不愿意接受,生活的结局会有各种各样的无奈。

我们所处的世界充斥着浮躁、阴谋和谎言,你经常怀疑自己,心里的世界是不是太超现实了,太飘了?很多人叮嘱你,其实不用他们说你自己也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习惯把自己包裹起来,如果你是透明的,那你必将是受伤的。也许,不说真话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方式,现在,连孩子们都变得很精明,因为父母告诉他们太老实,会被人欺负的,你可以不去欺负别人,但要防止别人来欺负你,所以千万别说真话、别露真心。

所以,你要和大多数的成年人一样吗?说着言不由衷的话,戴上面具活着,然后会活得很轻松,很踏实吗?这真的是你要的生活吗?

摇摆什么呢,当然不会是了。

继续地,相信真诚,相信美好吧。

诚挚的心意是不该被嘲弄的。后来你会渐渐明白,一个人有多大机会去诚诚恳恳地说话,至少在相当程度上,取决于他在多大程度上为自己留下一片可以放下戒备、免除算计、无拘无束地分享、表露自己的柔软却不怕被他人利用,不被恐惧与不安侵扰的园地。

后来的你会明白,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是在说什么;你见此花,此花才和你一起明白起来,是在说什么。心外无物、心外无事、心外无理又是在说什么。是说你心里得先有,才能看见、设想、创造、并参与到他人的美好中来。而这是多么幸福的事,这是多么重要的事。层层设防的不受伤,比起爱人来又算什么?你宁可展露柔软,也不愿窒息枯萎在层层层层的壳子里。

后来的你,积攒了更多的奇人怪事和歪理邪说,旁人看来你就是什么不靠谱搞什么。然后某天,你突然就明白了,总在斥责你不懂“事”的人,是他们不懂人。什么是事?要懂到什么程度?争吵、偏执、极端、愤怒、发泄、比较、嫉妒、防御……暗能量太多,需要懂吗?不如奥卡姆剃刀一挥,正面出击,忽略所有,懂得爱人就好了。人是出发点,也是道路,也是目的。以仁存心除此之外,生命何事之有。

我问你一个问题吧。当你在面对一份感情,或者是工作,创业项目还是驾驭不了的职位,反正就这一类不可控的东西,你有两种选择:一,你表达出你内心对这段经历的渴望,在真正得到它之前,你就忐忑得鸡飞狗跳,会经历异常愉悦和兴奋的心情,而如果你没有得到,你会因为渴望拥有却不能如愿以偿遭受惩罚——失落、悲伤、自我否定和嘲笑。如果你得到了又失去了,你要承担失去它的极大痛苦;二,你明知道你内心的渴望但你把它封印了起来,因为你知道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的道理,什么都不一定。所以你选择控制自己,不要过于投入其中,要时刻处于理性的状态,要随时审视它,不行就撤。如果最终没有拥有它,也因为没有付出多少,很快就忘却了,然后继续地很好地生活下去了。——你会选择哪种?

我的意思是,你只能如此生活,你不能那样生活。

十年后你28岁,一个阳光正好的日子里,你坐在咖啡馆里码字,你突然听到了一首歌,歌里在唱:这十年来做过的事,能令你无悔骄傲吗?那时候你所相信的事,没有被动摇吧。对象和缘分已出现,成就也还算不赖吗?旅途上你增添了经历,有又让棱角消失吗。快乐吗?你还是记得你跟我约定吗?区区几场成败里,应该不致麻木了吧。当初坚持还在吗?你情愿变得聪明而不冲动吗?忘掉了理想只能忙於生活吗?你快乐吗?

你突然泪流满面。

做个可爱有趣的人,做个经历丰富依然心态开放,追求善良,愤怒不公,内心柔软的人。再过十年也好过二十年也好,年龄的增长是自然规律,内心呢?依然要保持年轻在乎自己,才会快乐啊。

祝你永远温柔天真,祝你终将得偿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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