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余晖洒落。教室里,留存的三两位学生,在各自座位上做着他们觉得重要的事情。相比于大多数时候,七十多人共同拥有的紧凑空间里,此刻,生出不明自言的空灵。仿佛流水旁,看落叶入水、鱼虾摆纹。身上、心上仿佛都有了未知的力量。一身两用、一心两用,做着习题、背着单词,却仿若浮到半空,望向“空荡荡”的教室。教室里仅有的几人,如点睛之笔,画面瞬间活了。不经意间抬头,见到夕阳余晖也落于屋顶窗沿。一片金色,是高手匠人漆染。阴影处的灰暗与金色的灿烂,在高树碧绿与旗帜鲜红中交相辉映。有鸟叫,叽叽喳喳;有人声,嘻嘻哈哈。同学们快回来了。耳边一直播放的班得瑞音乐,也由舒缓变得跳跃活泼起来。打开播放器,是改编的《snowdream》。能翻译为《雪之梦》吗?熟悉的曲调,何时变得如此轻快了?是在提醒,不如将沉静的心灵改得活跃些吗?是学生的心灵,还是我的心灵?是谁的心灵,在拨动谁的心灵?
凡尘俗世的诸多烦恼岂是一言难尽、一曲可消?好在,纵然不可尽、不可消,为了世俗与非世俗的种种原因,我们都勉力生着、活着、生活着。虽自云悲观主义者,到底愿意相信悲尽有喜、苦中有乐。借着这点莫名的趣味,于世间缓缓而行,去体味世界的苦辣酸甜。
天色渐渐暗了,回到办公室的我,借房间里光线勉强支撑涂涂写写。没有晚自习的日子,却因为无处可去,留在了小小的房间。暗了,淡了,却固执,呵呵,或者懒得走几步去开灯——直到空寂的办公室来了第二人。他随手开灯,瞬间,不大的房间就挤满的白色的光团。如水入湖,仿佛不见,却无处不在。抬头看窗外,余晖漆染后的墙壁,颜色越发深了。血色残红:鲜艳、激烈、冲动、凶猛。但低头再抬头间,颜色褪去,阳台、窗沿都恢复原色。漆染的美妙工程在短时间内如潮水退去,最终彻底消失,仿若从未出现。最美的绽放,最快的毁灭。为了这瞬时的灿烂,燃烧掉一切,是否值得?哈哈,何曾考虑值不值得?当然值得。若不最后灿烂,最后时刻还能干点什么?回光返照,到底也是重振雄风。何况,明日也许又轮回而生,卷土重来。有何恐惧?有何顾虑?有何遗憾?有何感慨?
再过片刻,夜色将吞噬一切。无论高楼大厦、无论明星路人。幸好,月光或者灯光,再造盛景,重设人间。是呀,当天时不顺,人力也就发生威力了。或者,有人要说电力造光,耗费巨大,时常停电。如此地旧称“新饭店”。人曰:新饭店,新饭店。不是停水,就是停电。似乎没有什么是真正可以依靠的,似乎什么都不能持久。可,难道不正因为有那么多不确定才是生活吗?正因为有那么多不安定才去争取吗?俚语:活着干,死了算。俗语不俗。
为何、何时变得悲观,已不可查。可查的是,自己已开始寻觅人间的美好。微小的、巨大的。工资增加,学生暖语;女儿发声,妻子笑靥。父母健康,自己能在没有晚自习的时候到操场走走。我害怕着这世界的冰霜冷雨,害怕着这人间的滚石巨浪。无论大小,挫折和苦难都让我畏惧、望而却步。然而,畏惧之际、却步之时,鼓鼓勇气,仍然下意识往前走上碎步几下。并非勇敢,只是生物的本能。不愿意就此沉沦,就算沉沦也至少做一点点反抗安慰自己脆弱敏感的心灵。去到我“以为”的风雨冰霜中、去到我“见到”的沉石断浪中。或许被打得粉碎,或许安然归来。不敢奢望胜利,却也渴望胜利。不断想着逃离,却也“得寸进尺”。为了一切,为了心有牵挂的一切。我很弱,也很怕。我很蠢,我怕吓。我胆小,我也偶尔笑哈哈。如夕阳将逝,余晖如血;如露水流珠,剔透映天;如砂砾成灰,遮云蔽日;如蚂蚁,微小也显眼;如水滴,变化游人间······
人心惟微,谁能尽解?不解何如?不解亦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