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雅辰昔】第二十一回:误打误撞赚入党社 实心实意奉出芹娘

【原创:已误辰是枉生】

        诗曰:

            齐心同所愿,含意俱未伸。

        且说辰昔行至紫金剧场,放眼人各忙碌,正环顾间,忽听一声唤道:“同学,帮把手。”辰昔寻声瞧去,原是一个男生,怀里抱着许多铭牌,堆顶的数枚已然癫颤摇晃、肆意歪斜,大有欲坠之势。辰昔闻声快步上前,一连取下好几个牌子,揣在怀里,继又跟着那男生行至剧场东门。辰昔趁机窥探,只见掌中牌子分别写着:办公室、外联部、人力资源部、业务部、家教部。而那男生怀中,亦是好些部室名字。两人登上阶矶,步入玻璃门,但见廊厅内窗明几净、光彩烁亮,却是人嘈声杂、沸反盈天,一众白衫各自奔波忙碌:几处孔武男生正调桌布凳、移位安椅,于一方空敞厅内,依形傍势、铺列成阵;两名挺拔勇士更踩桌扶壁、举指擎天,看似雄猛无双地张挂横幅,实则皆依从身后一短发女子的高低号令;数几裙钗则四处布贴指示牌与温馨提示,那指示多带箭头,提示亦区属有别,故厅堂内遍起询问确认之声,错叠盈耳;亦有好些勤默无闻者,自忙着抹桌盖布、安纸陈笔,盖其只图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乃至无私奉献及此,亦连日记都不曾留下。满厅中惟听得这个喊:“谁还有透明胶?”那处叫:“再往那挪一点。”忽又有人唤:“还差几把椅子?”喧嚷之声此起彼伏,绕梁不绝。


        那短发女生方才喊定了横幅高矮,转又扯嗓嘱咐起排桌贴纸,直吼得嗓力交瘁、咳嗽不绝。那抱铭牌的男生自入廊厅,便冲那短发女生嚷道:“芹姐,怎么放啊?”芹姐闻声瞥来一眼,又环顾一周,便如此这般爽利地作下安排,二人遂自依令摆设,毕后又回芹姐处赴命。那男生便问:“还要搬什么?索性一次说完。”芹姐思虑少刻,答道:“把昨晚分好的简历搬下来。”那男生听毕直叫道:“那一箱纸比你都重,我一人怎搬得了?”芹姐横眉笑嗔道:“什么意思,是说我轻呢,还是说我重?——那些简历还不就是为了你们招学妹来的,你就当是抱学妹吧,咬咬牙,辛苦下。”那男生嘿笑道:“当然是说你身轻如纸。——不过抱学妹那是开挂加Buff的,有如神力上身,自然可以。可那箱子是真抱不动,你昨也看到了,那是多少简历、多大的箱。芹姐,装你嫁妆的箱,怕都没那么沉呢。”辰昔见状在旁插道:“哥,要不我跟您去。”芹姐听毕旋眸笑问:“同学是来面试的?”辰昔恭敬称是。芹姐便道:“倒是来得早,我们勤创就是喜欢勤劳赶早的孩子。——那好,学弟,辛苦你帮忙了,一会保证你第一个面上。”辰昔含笑答应一声,便随了那男生自剧场北门踱出,穿檐下连廊至人行道,复西入那环绕剧场三面巧设、衔连临湖餐厅之圆曲建筑的北侧楼宇。


        此北楼正与月牙楼隔路相对,底间驻有一家银行、一方超市,那银行与超市之间,恰有一座小小梯厅,内设一台垂降电梯,旁筑有一弯绕梯而上的旋转台阶,以供徒步攀登。两人拾级二层,但见楼道中摆着许多沙发桌椅,巧妙地隔出了好些空间来。那男生相介,方知这北楼原是学生活动中心,此处为学生公用场地,这里间隔的长椅短凳、高桌矮几悉凭学生调布,只为方便个中同学坐谈商洽、共襄盛举。辰昔望着那满廊简桌陋椅,遥忖那一众热血青年在此处慷概激昂、挥斥方遒,不觉亦徒生了几分倾慕。盖世间总于这芥豆之微、尘寰之处,方出得鸿篇巨制、燎原星火,此亦紫殿金銮、锦衣玉食之辈不可羡者,正是:

             淡月疏星显人光,茅屋草堂建真章。

             炉纱帐前聚萤火,一朝通明登玉皇。

枉生人复叹云:

            家徒四壁凤求凰,囊萤映雪书声朗。

            遍尝百草名传世,坑尽群儒遗刘项。

却说言语间,二人迈过楼道,内里正有数间房室,乃勤创办公之所。那男生遂领辰昔自其中一门步入,入内一瞧,却是一间宽敞大房。其北侧,一张十数小桌拼凑而成的大会议台临墙而设,四周密密地围了一圈折椅,直从前门绵延至后门。南面,半旧的棕褐色软皮沙发倚窗而卧,左右两边亦各分置一座,同围拢着正央一尊玻璃大茶几,惟余两翼各一橱柜的空隙。那沙发与会桌之间,横栏着一排办公桌椅并齐腰长柜,直将这宽大厅房隔作前后两端。室内其余空处,或是巧立书桌橱柜,或为办公器具占据,总无多少闲地,一屋子满满当当,却也整洁有序、繁而不杂。


        那男生引辰昔至沙发边,地下正有一大纸箱,二尺见方、高略过膝,箱内经纬交错地叠着好几沓简历。男生指着便道:“都是你们这批来面试的,看看,都说命贱如纸,其实纸才重呢,你搬一下就知道了。”辰昔见状叹道:“这得多少人?”男生答道:“昨天分类统计了,一千来个吧。”辰昔惊道:“才一千就那么厚了?”那男生摊展双手冷笑道:“问你们啊,就你们这些小屁孩,个个证书一大堆,奖状一大坨,还有写诗的、写散文的、写论文的,就差把高考作文贴上来了。”辰昔诧异道:“同学自己附上的,你们也全打出来了?”那男生哼了一鼻子,冷笑道:“可不是么,上头说全要打,我有什么办法,只可怜了打印机和那些纸。”辰昔又问道:“别家都是让面试者自己带简历,你们打出来不说,还分类统计,我仅代表面试学生表示十分感动。”那男生笑道:“你别想多了,只因我们是土豪社团,就这么有钱任性。——待会还不知怎么弄这堆简历呢?走,搬吧。”言毕二人俯身抬箱,虽是铆足了劲,犹觉似磐石一般,两人费尽气力,亦只得凌空数寸,艰难地往前蹿挪了几步。


        那男生遂嚷道:“我去,这么沉,别没搬到地儿,底下就破了。”说毕即令辰昔一同放下,意弃此谋、另图他策。辰昔趁机觑看那男生胸牌,方知他唤作胡金济,遂道:“胡哥,这一箱全是简历,估摸着也就面试这会用,回来时各拿相中的,也再不用这箱子的,要不咱俩拖着过去就算了?”金济一听大合情理,便与辰昔一齐推拽起来,幸得楼内地顺路滑,倒也不甚费力。展眼拖至电梯门口,恰遇两名白衫合抬一桌,金济灵机一闪,便向二人道:“这桌子好呐,我们的箱子架上来,四人一齐搬怎样?”那两白衫全未多疑,满口答应,于是四人抬箱上桌,挪入电梯。金济又插口问道:“哪搬的桌?”那一个斯文俊俏的白衫便道:“起先还是隔壁培训室的,不够。所以现在是楼道上看见就拿。”金济听罢直笑道:“对么,拿呗,这才是共产主义。”说得四人皆笑了起来。


        一时梯停门开,四人便呼喝着将那桌与箱子缓缓扛回剧场廊厅。方入厅室,金济便高声唤道:“芹姐,简历摆哪?”芹姐闻声回眸一瞧,思忖半刻,继而指向玻璃门对的墙沿处,嚷道:“连桌子一齐放那。一会面试同学进来,都先到这桌拿了简历,再领去各部门面试。”四人齐声答应,遂自去调桌布置了。未久,便有一对穿着簇新白衫的男女,款步踱入门来,只见那男学长是:

            身修八尺长,头盖中分发,满面春如花。

            双带背包单肩挎,一手挥袖,一手握拿,风度气轩昂。

           威赫赫神怡心旷,光灿灿豪情万丈。从来好事由天降。

           谁曾想,斯文笑中脉微茫,光阴寸隙逝如觞。

功名自古梦一场。叹,惆怅。

          再瞧那女学姐,则是:

          白衣衬彩霞,凝脂绽冰花,丰肌暗浮香。

          精巧提包斜肩挎,两靥桃红,双臂垂叉,风姿美如华。

          娇滴滴温润贤良,水灵灵柔中带刚。古来裙钗可当家。

          可叹那,女儿心思较君长,巧尽算计空劳忙。

          功业不待美人妆。叹,忧伤。

芹姐遥见二人,连忙笑迎上去。一众白衫亦停罢手中之事,合拢围来。只见那学姐微启朱唇,迎面笑道:“不错呀,有模有样的。这里选的也好,那么大一片玻璃,窗明几净、阳光灿烂,好兆头呀,天公见了也定要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的。”一语说得众人皆是喜笑洋洋,芹姐更是满靥花颤,乐道:“梅学姐总是包容我们,多批评指导才好。”那学长听毕便止住众人,摆头笑道:“嗳,白部,现在该叫梅主任啦。”芹姐连忙笑道:“哎呦,冯主任说的是,都是我的错,让我们一起恭贺梅副主任,梅副主任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那梅学姐听罢羞涩地连连摆手,笑说无妨。冯主任环视一周,翘指赞道:“场地不错,布置很好。赶紧弄完,别叫面试同学们白白等着。昨晚我跟老高汇报,说今年报名咱勤创的新娃有1024个,破了历史记录,老高听了那高兴啊,‘狠狠地’表扬了咱们,他也嘱咐说今天务必要尊重同学、服务同学,要对每一位同学认真负责,就算不能加入勤创,也要宣讲好咱们勤创的精神与文化。毕竟每个同学都有可能成为咱们的服务对象,未来也都有可能成为向咱们提供兼职岗位或创业项目的杰出校友。”众人听罢,纷纷点头呼应,身旁数名白衫陪笑道:“一直就是照着高老师和冯主任的这个思路办的,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一百年不动摇。”芹姐犹释道:“今年,我们帮每个同学都打印出了简历,同学来了先在前台领简历,然后就有小伙伴带去各部门面试。还专门设了等候区,那里有小伙伴做专门的文化宣讲。”冯主任听了频频点头,笑道:“还是咱们白部长想的周道。等你们这两天选好了人,各部门的例会我都要来学习旁听一次,认识一下新人,帮助部门团结融合。”话音未落,便有一人插口谑道:“是为了认识学妹吧。”一语逗得众人皆乐。冯主任听毕随口笑接道:“不要明说出来嘛。——当然,也要认识男同学,我那是可攻可受、男女通吃的。”


       与众笑侃一阵,冯主任复又巡视一周,回身爽利道:“有什么需要我和梅主任帮忙的没有?我还算有些力气,梅主任那可是贤惠得很。”芹姐忙道:“您俩看看还有什么指示?动手就不必了。”梅学姐举目顾盼,柔声道:“把咱们楼上搞活动的小音箱拿来接上,播点儿音乐,舒缓情绪,减轻疲劳,大家都更轻松些。”芹姐闻言连声称妙,遂挑眉示意身旁一名戴着黑框、瘦长俊朗的学姐,那学姐接令,便自后撤出人群,疾步出门而去。这厢冯主任又笑道:“咱们梅主任不仅人漂亮,而且骨子里还这么文艺、这么浪漫,懂得用音乐来装点。就是不知道一会儿梅主任得不得空,不然找梅主任来伴个舞,敢说今天的学弟们肯定都酥倒在地,全都削尖了脑袋要进我们勤创了。——我也没啥其他意见,一会把这现场布置、面试照片发我一些,我也给老高看看这里的盛况。”众人纷纷应承。冯主任又恳切道:“一会校电视台有个今年社团纳新的采访,如果没什么要帮忙的,我和梅主任就去楼上准备准备稿子,争取不给咱们勤创丢脸。”众人遂答曰:“真没有,你俩好好准备,做好广告要紧。”于是一众簇拥着冯、梅二人出了玻璃门,二人连连摆手道:“留步、留步,有需要随时电话。”遂不让众人再送,自往那北楼寻去,不题。


        且说剧场廊厅内,一时尽皆调配妥当、铺陈完备,芹姐亲摄了好些照片,精选数张,彩信发予冯主任。顷刻,面试同学纷至沓来,已有数人在那门口逡巡侍立。芹姐遂忙与几名闲庭信步的白衫唤道:“咱们开始吧。”一众答应着便各往摆着标牌的桌后坐了。芹姐赶忙分派任务,胡金济领命赴刚搬来的那桌整理简历,数名白衫则将排候的同学领至金济桌前,依着短信序号在那横竖交叠的纸沓中寻出简历,之后引去意向部门面试。若遇有同学选面多部门的,则需见缝插针地替那同学安排好面试顺序,每自面毕一个部门,均需回至金济处登记填备,方得带去下个部门,以保无有遗漏。


        待一切安排妥当,芹姐便向辰昔笑道:“同学,去拿你的简历过来。”说罢自迈向门旁的一张盖着红布的长矩课桌后坐了,辰昔凝神望去,但见桌上铭牌里,赫然写着“人力资源部”五个红底黑字,遂应声跑去金济处寻出了简历,亦往芹姐桌前坐了。趁机窥觑一眼芹姐胸牌,方知那芹姐唤作白玉芹,乃人力资源部部长,于是蜜口甜舌地称呼道:“玉芹姐姐好。”芹姐闻言瞥来一笑,复又检视辰昔简历,少刻,朗声笑道:“这叫的倒是口齿生香,敢情原来没投我部门呢,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一厢情愿了,要不现在我就送你去外联部面吧?”辰昔忙道:“我初来乍到的,其实对这些部儿室儿的,也统统不晓得,瞧过简介也是一知半解。今儿跟玉芹姐姐最投缘,只想拜在芹姐麾下。”玉芹笑道:“倒会说话,只是不知真假。其实我们人资部是实行派驻制的,相当于每位部员都能兼职另一个部门,你若真想去外联,在我们人资也可以申请派去外联。”辰昔应承道:“这制度也太人性了吧。那更要投您部下了,怎能错过这买一赠一、加量不加价的好事。”玉芹听毕一笑,即令辰昔自介,辰昔便又插诨逗趣地自吹一番。玉芹亦无打断,只是一面听着,一面遍览辰昔简历,不觉翻至次页,惊讶叹道:“哟,原来还是个诗人。”言毕便将辰昔附在简历之后的那阙现代小诗,铿锵悠袅地诵念了出来,道是:

            “我是一个诗人,

             信不信由你,

             我爱海的气息,

             和海藻芬芳的腥腻。

             我来自陆地,

             却是陆地的叛军,

             我喜欢海,

             它那样自由,

             那样没有止境。

             我赞叹海鸥御风的本领,

             倾羡海狮潜游的惬意。

             我想要找寻,

             那会游泳的鸟,

             会飞翔的鱼,

             会歌唱的海星。

             我愿化作随风而起的涟漪,

             消融在海的怀抱里,

             再不理,那尘封于陆地的事情,

             只聆听,这海底最动人的曲音,

             那会是,宇宙永恒的共鸣。”

不想那玉芹鸾音念出一句,这辰昔面容便红进一寸,好容易挨至玉芹诵毕,辰昔赶忙羞道:“除了读书考试,也没有其他经历,只好附上这个凑数,不然特长、经历那几栏,就只能空着了。”玉芹则笑道:“这诗听着倒还好,不过我瞧你很不诚实。”辰昔闻言唬得一惊,忙道:“这可怎么说,我自小从不撒谎的。”玉芹便道:“你既然那么喜欢海,干嘛要来杭城,为什么不去滨海城市?”辰昔聆得问此,却是松了口气,只苦笑道:“填志愿时思来想去的,最后还是依着大学排名填了。”玉芹遂冷笑道:“那看来也并不怎么坚持梦想嘛,又或许对海的向往也只是一时兴起,终究没有多么笃定。——你老家海边的?” 辰昔答道:“称不上海,只一湾没有沙滩、没有棕榈树,更下不得水,白苍苍、灰蒙蒙的咸水。人类嘛,总是缺什么爱什么,若从小阳光沙滩、碧海澄天的惯了,许就没有这个向往了。” 玉芹又冷笑道:“看来也不怎么感恩念旧,对自己家乡也无多少热爱。”辰昔闻言一阵搜肠刮肚,意欲编纂辩释,然因毫无准备,所答之言悉为临场杜撰,故而言语含混、逻辑紊乱、词不达意,直是疙疙瘩瘩的,亦将自己说得全无自信了。岂料玉芹听罢却是莞尔一笑,转口道:“从结果看,倒也没什么不好,此生无悔入求大,那些海边的大学也不一定比得上这儿好。更何况你这年纪也不会真的知道什么是向往、什么是乡愁。——好了,你就别浪费时间了,后面还有一堆人等着面试呢,我看金济那忙不过来,你这就去帮忙吧。”


        辰昔闻之不禁闪过一丝忧虑,不由地眉间一蹙,玉芹见状容色一领,问道:“怎么,有事?”辰昔幽幽答道:“校学生会约了十点面试。”玉芹聆言便不屑道:“校学生会?我当什么好地方?还不如去院学生会,做点实事。不过你刚来,什么都不知道。——行吧,这儿不用你了,你去吧,回去等通知。”辰昔闻此,似觉话外有话,不免心中忐忑,忙道:“那我不去了,就听芹姐安排。”玉芹摆手道:“别,这可不勉强你,想去就去吧。”辰昔遂将头摇得拨浪鼓一般,连声道:“不勉强,心甘情愿。”玉芹笑道:“那可是你自愿的,以后也怨不得我。——不过你也放心,不叫你吃亏。其余都不说,单只告诉你,那些什么校学生会,包括其他一切社团,都是学校团委下属的,而我们是隶属学校党委的,懂吗?”辰昔其实未明深意,然因玉芹语势逼人,只得连连点头答道:“懂、懂。”玉芹遂笑命辰昔赴金济处佐理协助。


        辰昔得令,连忙曳步迈去,只见面试同学接踵而至,珠环翠绕地满满围了一桌,真是里外三层、水泄不通,那金济已在桌后忙得昏天黑地、不可开交,才顾抽拣简历,又忙填表登记,犹不时嘶喊着“同学,面试序号,短信里面有”、“同学稍等,马上就好”、“某同学在吗?——给,简历,找白衣服工作人员带面试”。辰昔寻了一把空椅,又奋力拨开人群,终于挤至金济身畔,挨着坐了。金济狐疑地瞥来一眼,辰昔遂忙倾前耳语道:“玉芹姐叫我来帮忙,你看要我干些什么?”金济闻之如蒙大赦,便令辰昔依号搜寻简历,自己则在一旁记录安排、答疑反馈。辰昔细瞧了去,原来那纵横交叠之简历乃是依学院分类的,扉页处各贴有序号段,故辰昔只消问明短信序号及所在学院,便可对照快速检索。至人多时,金济与得空白衫,亦会相助询查。如此忙碌半晌,不觉已至正午。那面试同学去的去、走的走,廊厅内亦渐稀寥,辰昔遂与金济闲聊起来,亦不过说些社团八卦、校内趣闻。正说话间,忽听一声唤道:“开饭啦。”顿时一阵馔香扑鼻而来。辰昔寻声辨味、抬眼瞧去,但见两名身着白褂的青年男子,自门外三轮车内扛出两大泡沫塑箱,径直夺入门来。玉芹见状忙指一偏僻角落处,那两青年就往那地上卸箱,转身嚷道:“一会还回来取箱子。”便又出门驾车离去。


         这厢玉芹亲去拣出两盒,叫那瘦高学姐送出门去了,旋即招呼众白衫用膳,一众纷纷近前取餐而食,金济亦替辰昔拿将一盒,于是二人倚桌饭谈起来,辰昔随口问道:“哪订的盒饭?味道跟食堂似的。”金济聆毕几欲喷饭,乐道:“可不就是食堂的,食堂有专门部门负责订送工作餐的,你不知道?”辰昔摇头不知,须臾复笑道:“怪不得刚那两人打扮的厨师模样,我暗想怎么穿成那样送餐,原是食堂师傅。”正说笑间,玉芹展步过来,笑问:“是不是自己挣的饭菜,吃着特别香,以前吃过自己挣得饭没?”辰昔笑回:“鲜鱼大肉,绿蔬羹饭,都不比秀色可餐。——若不算奖学金,还真是自己挣得第一餐。”金济亦在旁插诨道:“只要免费的,吃着都算香。”玉芹摇头冷笑,斥道:“就爱炫耀,能来这儿的,谁还没拿过个奖学金?——你俩要是不够就再去拿一盒,有多订了几份的。”不及二人答复,玉芹便踱往别桌说话了。一时餐毕,许因今晨早起,不觉倦意来袭,顾、胡二人皆觉眼重头沉,相继叩桌睡去。


        伏憩有顷,辰昔倏然醒觉,虽依旧昏沉沉的,却百般不得再眠了,于是定目醒神,展眼向身旁望去,但见金济犹在酣睡,远处数桌偶有人憩,正对的玻璃大门则虚掩着,想来不少白衫自去北楼办公室里休息了。辰昔又移目环顾,却见玉芹学姐独在那门旁桌面枕臂而眠,只是那桌恰处空调风口,玉芹不由地蜷缩身子,似有寒侵之状。辰昔心中不舍,便蹑步挪将出来,轻轻掀起隔桌绛红盖布,抱至玉芹身畔,慢盖下去,不料玉芹身削肌滑,那绒布直滚落下来,亦发将玉芹触醒了。玉芹乍惊,回眸视人,心中一怔,低声责道:“干什么呢,你。”辰昔忙执起盖布,轻声辩道:“我看你冷。”玉芹连忙起身拍掸后背,嗔道:“哎呀,这几百年没人洗的布也往我身上盖。”辰昔闻言,忙团起那帘盖布,连声歉道:“我瞧着挺新的,对不起。”玉芹此时已明晰原委,知辰昔心犹可鉴,便叹道:“行了,领你的情了,回去把桌子盖好。”辰昔遂擒了那布仍盖回桌上,又将铭牌、纸笔等一应摆列回去,复回至芹姐身旁,玉芹便道:“别吵我做梦,你自己玩儿去。”说毕复扣桌睡去。辰昔一场空劳,只得失落回座。


       谁知那金济趴睡着,竟忽的瞟出一眼,伏向辰昔耳语道:“别怪我没告诉你,芹姐的男朋友既高又帅,你打不过的。”辰昔闻言连声释道:“哪有那意思,我没这意思。”心中却是忧伤失落,私忖道:“方才一幕竟全被金济偷瞧了去,实已羞愧难当。而芹姐这般潇逸洒脱、精明强干,亦早早有了男友,虽非十分意外,却也莫名失落。”思度间,金济仍复睡去。辰昔则觑眼窥看那玉芹身影,惟见一叶娇巧身躯,一帘遮面短发,一枚轻盈螓首,深嵌在一弯纤细臂膀中,辰昔不由一叹,亦自闭目养神去了。未久,午尽日西,金济复播音乐,玉芹拉开大门,众白衫陆续归来,各司其位、依职待客。不时,面试同学亦比肩而至,直较晨晌更为热烈,廊厅内熙来攘往、人声鼎沸,一派喧嚣。辰昔与众白衫又忙碌起来,再顾不得其他。正所谓忙不觉时、劳不知日,辰昔再度回神已是暮昏时分,虽犹有同学赶来,然桌面简历所剩无多。玉芹度时,传令清场,于是众人又搬又扛、又扫又刮,呼呼喝喝、往来奔走,总算令桌椅归位、物件回巢,辰昔与金济捧回数沓简历列于会桌上,便皆瘫在椅中喘息而憩了。


       待收拾停当,众人悉回部室,时已夜幕降笼、华灯初上。玉芹与各部长犹要商量纳选之事,遂对余人道:“大家先回去吧,今天辛苦了。”众遂离散。辰昔方欲举步出门,却见玉芹招手示意他过来。辰昔趋步进前,玉芹指着他笑道:“你,不录取就通知你,没通知就是录取了,知道没?回去吧。”辰昔遂憨笑道别,蹦跳着出门赶赴食堂去了。是时只有那风味餐厅尚且营业,辰昔点了一碗鱼香肉丝炒面,又拍照发予姝儿卖了回惨,其实亦有炫耀之意,二人漫语闲谈,方知姝儿今日宅舍阅书,好不惬意。辰昔匆忙食毕,奔回宿舍,入内一瞧,只见水昆已然回来,不禁乐道——下回。叹:

            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姝雅辰昔】第一回:灵石兄苦劝痴心鹊 懒情僧咒印《石背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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