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遵义子尹路
从贵阳乘高铁,用不了一个小时,就到了遵义。同伴计划了看海龙屯土司遗址,据说这是贵州唯一的世界文化遗产。对此我一无所知。一大早走出遵义火车站,懵懵懂懂不知该往哪里去,带着臂章的自愿者大妈说:去老城吧。回头再看一眼崭新的火车站,敦实的灰砖会址式建筑上钉着一大排硕大的红五星,格外抢眼。
阴雨,三月初的遵义有冬天的余寒。穿城而过的湘江河已经断了水流,有挖掘机停在河道里,河堤很高,垂直有五六米深,像被扒开的地穴。河岸边的树高大茂密,远处几株白玉兰满树雪白的花,霸气地从树隙间钻出。在凤凰山森林公园站下了车,过桥,爬坡,到子尹路。一家包子店外排了很长的队,卖三香包。放下背包住下,酒店前台的小妹抿着笑说:三香包呀,天天都排队的。
前一天飞贵阳的红眼班机晚点,到达已经是凌晨,一夜无眠,赶着到遵义,竟也无困意。子尹路不长,路边的建筑明显是近年新建的仿古式样,和每个城市都有的商业街差不多,除了著名的红色建筑遵义会议旧址。旧址的房子建于三十年代,原是国民党二十五军二师师长柏辉章的私宅,当时新房只有一个看门人,于此召开的会议成了革命史上的一个重要转折点,遵义也自称转折之城。查了资料才知房子的主人柏辉章,也是彪秉史册的一代抗日名将,参加过松沪会战、南京保卫战、台儿庄会战、武汉会战、南昌会战、长沙会战等著名战役。1950年率部起义,作为统战对象,调入遵义地区剿匪委员会,任副主任委员,但52年9月,却在镇反中被处决。一代黔军,从护国战争到抗日战争,立下赫赫战绩,遗憾的是在遵义博物馆里没有看到这段历史。从遵义会议纪念馆后门出来的地方,有一个天主教堂,和旧址背靠着背,见挂着红军总政治部旧址的牌子就没上去。回到酒店百度了一下,发现这里也是一部好厚的历史书。
子尹路还叫过琵琶桥、红旗路。子尹郑珍郑子尹是清代著名诗人,遵义的文化名人,写一手好字,编著遵义第一个地方志,梁启超称为“天下府志第一”,耕读为业,诗书传家,从晚清后一百年里从一个方园不足十里的小村子,先后走出了几十位文人学者,外交官和大批有作为的官吏,形成一个学者群,它就是遵义东乡沙滩村。村里建有锄经堂、巢经室等一大批藏书楼,讲学、著书、藏书世代沿袭。现代藏书家韦力尽四年之时间全国走访各大藏书楼,写了三大卷超百万字的《书楼觅踪》,记录了四分之三的藏书楼都在江南一带,南京影山草堂是江南著名藏书楼之一,主人莫友芝就是郑珍的发小好友,俩人共称西南巨儒。1940年浙江大学迁入遵义大山深处的湄潭,在此办学七年,浙大史地所编纂的《遵义新志》,将遵义两千年的历史划分为九个时期,沙滩期被列其中,且被定义为清中叶全国知名之文化区。曾国藩手下有四大弟子,其中一生从事外交活动的黎庶昌也是沙滩文化的代表人物,在博物馆里看地方名人志,还看到因他的一句话,改变了一个人的命运。那个人是20世纪上半期中国新文学乡土作家,贵州籍的一颗孤星蹇先艾,他的祖父与黎交好,经常联系,作为一位走向更广阔天地的成功人士,黎的建议是不能把孩子困在贵州,要让他走出去。于是家人把十三岁的孩子送到了京城北漂读书。
子尹路近处有条捞沙巷,是遵义有名的小吃街,一条巷子走下来,有两样东西想吃,一是豆花,一是蛋包洋芋。前者是因为名声大,后者是因为食客多。大铁锅里泡着大块的豆花,吃客就着一碗蘸料吃寡淡的白豆花。之前看过遵义人河马写的美食书,他说这碗蘸料有讲究,准确地讲应该是叫辣椒蘸水,无论是用糊辣椒、油辣椒还是豆豉辣椒作主料,都离不开木姜子,一种当地树上结的果子,辛辣有异香,有了它,贵州酸汤,就能吃出东南亚的味道。蛋包洋芋,看上去卖相并不好,乱糊糊地在一平底大炒锅里不停翻炒的洋芋就是土豆,煮熟的土豆被压碎加入大量的油及各种调料再用蛋饼包起来。吃过后我把图片和做法发给了儿子,他在腐国吃了五年土豆,估计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土豆。在遵义的几天,感觉频深的是无论子尹路上的小丫酸溜溜,还是寻着《舌尖上的中国3》吃到的羊肉粉店,都非常干净整洁。我还爱看挑着担子沿街卖菜的农人,担子里的小菜摆放的很是艺术,卷成小团的嫩青葱,粉白的几束鱼腥草,紫梗的菜花,红色的指根粗的胡萝卜。
在遵义三天,始终在子尹路上转,那家卖三香包的店前果然一直排着队。包子必须吃一次,三香包里包着咸口的肥肉、甜口的豆沙、汁液更是汪着一水的油和化了的糖汁,又一叉烧包呀。还是来纯正的肉包子吧,要不馒头或花卷吧,店里特别注明,买馒头不用排队的,于是我们一大早出门的时候,买了花卷带着上了海龙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