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支珍藏的自动铅笔,是近十年前买的,那时还是个中学生,能拥有一支金属铅笔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当然,也是因人而异,恰好我正好喜欢用铅笔书写,原因也很简单,人生不能反悔,没有撤回键,但铅笔字可以修改。于是,铅笔成了我写作的护身符。其实怕麻烦如我,就算是写错了字或是整句删改,也是选择直接涂抹,放下铅笔拿起橡皮再擦去字迹是另外的一件事,是足以延误思绪的一件事。
其实,说是珍藏,有夸张的成分,因为我从来没有刻意地保养过铅笔,只是任由她呆在我不停更换的笔袋里,只是觉得不管我再怎么更换笔袋,里面总得有铅笔的位置。于是乎,就算是因为年龄增长,年级升高,普遍一年一换的笔袋,提醒着我时光正以他想展示给我看得样子,称职地告诉我他总在离去。只剩那只铅笔,帮我存着一缕时光,告诉我那些我将忘记或正在忘记的过去。
我也曾弄丢过铅笔,那是我工作的第一年,部门老大是与我父母同辈的中年女性。因为她的孩子正好就读于我的母校,所以我也似乎多多少少有的没的沾到一点领导对孩子的母爱。虽然别扭,但比起跟领导作对,被领导照顾的现状实在是不错。某次开会,中途可能是涉及某位领导签字,我便贡献出了自己的笔,但阴差阳错间我递出的竟然是铅笔。意识到错误,立马又掏出一支油性笔,只是慌乱中,我竟忘了要把铅笔拿回来。只见那只铅笔被那位领导随便放在了桌上,放在了我目光所及但绝对不能伸手拿的禁忌之地。无奈,我只能时刻盯着我的铅笔,祈祷她安然无恙。突然,一份文件压到了铅笔,像一层被子,重重砸下,顷刻淹没,不见踪影。随着中间陆陆续续人员走动,我到底是看不见了铅笔。焦急,无奈,不声不响继续开会。
会议结束,我又被临时安排了其他事务。只能等回来后再找我的铅笔,心想也许到那时,会议室就正好没人了。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等我忙完回到会议室,不只是人没了,桌上也是空空如也。文件没了,铅笔也没了。我反复确认,反复搜寻。一边寻找一边已经开始给自己做起了心理辅导。最终,我不得不承认,我的铅笔确确实实找不到了。
我心神不宁地回到办公室,不动声色地如往常一般和同事搭话,也是希望如此,让我尽可能不去难过、悔恨。临下班,老大来我办公室找我。我刚想询问有什么事需要办理,没想到她竟递给我一支锈迹斑斑的金属自动铅笔,不用多看一眼我就知道,那就是我的铅笔。我激动地从老大手中接过铅笔,一时语塞,竟忘了道谢。只听老大说
“我平日总见你用这只铅笔,心想你一定是很喜欢这支笔,正好在桌上看见,就帮你带了过来”
我终于是好不容易说出了一句谢谢。
送走了老大,我回到自己的座位,如释重负地坐下,郑重地拿起我的铅笔,仔仔细细地看着摸着,竟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之感。也在铅笔上发现了之前并未在意的锈蚀,但我并不打算擦去,就像我之前拥有橡皮,却也不想擦去写错的句子一样。
也许,一个人有所喜好,就会从那件事,那件物身上衍生出无尽的善意。这份善意纯粹,不求回报,种下无数善因,终会在未来某年某月某日,结出善果。当然,这是形而上的说法,对世间巧事,若是找不着根据,统统交给光阴,也未尝不可。想不明白的事,交给时间;难过的事,交给时间;开心的事,交给时间。
我对时间的要求小些,因为我找到了我的铅笔,她帮我记录着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