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暗下来,大勇坐在父亲的病床前,他的目光从父亲枯黄的脸上移开,旁边两个床位的人可能是睡着了,拉起了门帘,使得病房显得比白天小多了,床头灯投出的惨淡的光,只能照亮床头,他身后的地方还是隐没在黑暗里,他只觉得后背居然有点凉飕飕的。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动了动僵硬的身子,对将要到来的一夜感到忐忑不安。父亲这样昏昏沉沉已经一周多了,意识模糊,有时还会说些没有人听得懂的胡话。大勇曾试着和他说话,可是没有任何回应。
大勇发现父亲的状态就在这几天变得越来越差,起先还能喝点稀粥,这几天,连粥也喝不下了。医生已经无计可施,为维持他的生命,每天只是给他输些微量元素,可是并没有多少效果。大勇心里已经做好了父亲会突然离世的准备,可是他又不甘心,他隐隐觉得似乎将会有奇迹发生。
他又把视线放到父亲的脸上,这张曾经棱角分明、个性十足的脸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皱纹,皮肤就像被吸干水份的蝉蛹皮,干枯地,松松地,潦草地覆盖在脸颊上,在灯光下面,显得更加阴森恐怖。“咯咯......”父亲的喉咙里像有痰堵住了,发出那种类似于从深深井底传出的冒泡的声音。
大勇慌忙站起身来,他以为父亲要说什么了,急急地把耳朵凑上去。可是,父亲又静下来,仍然紧闭着眼睛。他有些失望地坐下来。无意中碰到了父亲的手,他记得原本是放在被子里面的,现在不知道什么时候露在外面了。他有点疑惑地握住父亲的瘦骨崚峋的手指,可能是放在外面久了,手没有温度,冰冷僵硬。他准备盖上被子时,父亲的手却轻轻动了动,似乎想要握住他的手似的。
他惊喜地双手捧着父亲的手,盯着父亲的脸,就像要从父亲的脸上看出老人的想法似的。
父亲的嘴唇动了动“水......”,几天没有进食的老人,突然说到要喝水了。大勇慌忙回答:“好的,我给你倒,稍微等一等啊......”他打开床头柜上的玻璃杯的盖子,从医院给的热水瓶里倒出一点,并不很烫了的开水。他还是怕烫,用嘴吹了一会儿后自己先喝了一口。然后,用调羹舀起一点,小心翼翼地倒在父亲干枯的嘴唇上。
这次水并没有从嘴唇的两边溢出来,他连着喂了三勺。父亲的嘴唇又动了动,像在说什么,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在说:“五......斗......橱......”他低下头,仔细辨认声音,“五斗橱是吗?”“第一.........抽屉......信......。‘他知道父亲家里有个五斗橱,可是不知道第一个抽屉里有什么信。他看着父亲气喘吁吁的样子,就不好再问:“好的,我知道了,我这就打电话让他们找,别着急啊!”
他看到父亲嘴角放松下来,又沉沉地睡过去了。他给他盖好被子,来到走廊上。拨通了妻子的电话,妻子有点紧张的声音传来:”是爸不行了吗?“大勇皱着眉头,没有理她,”你找一下爸的五斗橱,在第一个抽屉里有一封信,你找仔细点,看到有信就拿过来,现在就去找吧。我挂了。“
他又回到父亲的床前,心里一直在想,那会是什么信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