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才子传》之顾况

        图书馆的小科长和国家元首的小老婆网聊,偷情。放在今天也能算得上轰动一时的热点新闻,在唐朝就真实发生过,而且这对网聊的男女还成了如花美眷,比翼连枝,这个人就是顾况。在此不妨先说说事件经过:

        顾况,字逋翁,号华阳真逸(隐),籍贯苏州海盐(今浙江省海盐县)。唐朝大臣、诗人、画家、鉴赏家。至德二年进士及第,授校书郎,迁大理司直。校书郎是个什么样的职务呢? 简单来说就是个图书校对员,相当于从九品,可以说跟官基本上挨不到边,放到现在,就是个小小的公务员。顾况考上进士的时候已经三十出头了。作为小公务员的顾况,除了游山玩水,便无所事事。 一天,他又和几个狐朋狗友在上阳宫附近游玩,看到从宫中穿墙而过的溪水里飘来一片树叶,上面写有一首诗:

一入深宫里,年年不见春。

聊题一片叶,寄与有情人。

        小顾看到这诗,便打定了要泡到这位宫女的主意,第二天便来到流水的上游,也题了一首诗在树叶上:

花落深宫莺亦悲,上阳宫女断肠时。

帝城不禁东流水,叶上题诗欲寄谁?

        很快宫中又流出了题诗的树叶:

一叶题诗出禁城,谁人酬和独含情。

自嗟不及波中叶,荡漾乘春取次行。

就这样你来我往,也不知写了多少诗。咱们的小顾就这样开始了无休无止的网聊。直到安史之乱中,“洛阳保卫战”失败,唐玄宗仓皇出逃,而咱们的小顾趁着战乱深入宫里找到了这位宫女,私奔出逃,结为连理,直到白头偕老。这样的故事放在今天仍属奇迹。只不过历史上没有留下这位宫女的姓名,只知道有顾况这么一号“色胆包天”的人物。当然,随着故事的扩散,也就留下了“红叶传情”这么一个优美的成语。我想,这可能是安史之乱带给世人唯一一个有价值的遗产吧。

        拐了唐玄宗小老婆(宫女)的顾况并没因此受到处罚,这得归功于当时的乱世。小顾得了老婆后还是要维持生计的,于是便到韩滉手下作了一名幕府判官。贞元三年,他为李泌所荐引,得以入朝担任著作佐郎。著作郎相当于从七品,也就是官比以前大了一点点,算是个小科长。从官运上来说,顾况与高官无缘,这可能与他的性格有关,史载他喜欢讽刺朝庭的权贵,于是便得罪了他们。他还有一首《宿昭应》,特意用来讽刺玄宗求仙。这样的人,能做到高官那就真有点对不起这些高官了。

武帝祈灵太乙坛,新丰树色绕千官。

那知今夜长生殿,独闭山门月影寒。

        贞元五年,李泌去世,顾况很快就被贬为饶州司户参军。小顾并没有因为被贬而心情郁闷,相反,他还因此而获得游山玩水的机会。饶州即是今天的江西上饶一带,风景秀丽,山青水翠,真正的江南风情。顾况在这里活得更加滋润。

顾况官虽不高,诗文水平却不错,也能慧眼识人。据说当年白居易来到京城,曾拜在顾况门下,顾况初见白居易此人,说:京城米贵,白居不易。后读到白居易诗: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惊叹道:有此之才,白居亦易。可以说白居易能在京城站住脚,诗名得以传扬,全靠顾况吹捧。

        顾况不但诗才较高,为白居易及李贺之先楷,其诗论更是无出其右,其曰:理乱之所经,王化之所兴。信无逃于声教,岂徒文采之丽耶?” 强调诗歌的思想内容,注重教化。顾况留下的文学著作甚多,如《画论》,《文论》等。另外,顾况其人多才多艺,据说其擅长山水之画,且以巨幅出名。老夫不会赏画,不作赘述。但关于顾况作画的两则轶事,有必要作如下记录:

        其一, 一次顾况求苏州海盐县的盐监官,这是一个肥差,当时他要求这个官的理由竟是要画一幅海盐县的山水画。

其二,顾况作画前,要先喝酒,喝到半醉就围着画布转圈,转到晕头转向,便开始把一桶桶颜料倒在画布上,接着便是拿笔随意涂抹,然后一幅栩栩如生的山水画便跃然布上,令人啧啧称奇。

史载顾况除了诗画双绝,还是一名鉴赏家以及文学评论家。 另外,他还擅于炼丹,他离开饶州后,就隐居到了茅山,炼金拜斗。据说在茅山的日子,他炼得身轻如燕,活了九十四岁。这放在今天仍算是高龄。

        《唐才子传》如此描述顾况:

        况,字逋翁,苏州人。至德二年,天子幸蜀,江东侍郎李希言下进士。善为歌诗,性诙谐,不修检操,工画山水。初为韩晋公江南判官。德宗时,柳浑辅政,荐为秘书郎。况素善于李泌,遂师事之,得其服气之法,能终日不食。及泌相,自谓当得达官,久之,迁著作郎。及泌卒,作《海鸥咏》嘲诮权贵,大为所嫉,被宪劾贬饶州司户,作诗曰:"万里飞来为客鸟,曾蒙丹凤借枝柯。一朝凤去梧桐死,满目鸱鸢奈尔何!"遂全家去,隐茅山,炼金拜斗,身轻如羽。况暮年一子即亡,追悼哀切,吟曰:"老人丧爱子,日暮泣成血。老人年七十,不作多时别。"其年又生一子,名非熊,三岁始言,在冥漠中闻父吟苦,不忍,乃来复生。非熊后及第,自长安归庆,已不知况所在。或云,得长生诀仙去矣。今有集二十卷传世,皇甫湜为之序。

根据以上记载,顾况七十多了,还有老婆为他生了个儿子,可见其基因强大到无以复加的程度。顾况诗对其后人影响有二,一是白居易,另一位是李贺,老夫将其《李供奉弹箜篌歌》录于兹,读者可自行将此诗与李贺的《李凭箜篌引》作对比:

国府乐手弹箜篌,赤黄绦索金鎝头。

早晨有敕鸳鸯殿,夜静遂歌明月楼。

起坐可怜能抱撮,大指调弦中指拨。

腕头花落舞制裂,手下鸟惊飞拨剌。

珊瑚席,一声一声鸣锡锡;

罗绮屏,一弦一弦如撼铃。

急弹好,迟亦好;宜远听,宜近听。

左手低,右手举,易调移音天赐与。

大弦似秋雁,联联度陇关;

小弦似春燕,喃喃向人语。

手头疾,腕头软,来来去去如风卷。

声清泠泠鸣索索,垂珠碎玉空中落。

美女争窥玳瑁帘,圣人卷上真珠箔。

大弦长,小弦短,小弦紧快大弦缓。

初调锵锵似鸳鸯水上弄新声,入深似太清仙鹤游秘馆。

李供奉,仪容质,身才稍稍六尺一。

在外不曾辄教人,内里声声不遣出。

指剥葱,腕削玉,饶盐饶酱五味足。

弄调人间不识名,弹尽天下崛奇曲。

胡曲汉曲声皆好,弹著曲髓曲肝脑。

往往从空入户来,瞥瞥随风落春草。

草头只觉风吹入,风来草即随风立。

草亦不知风到来,风亦不知声缓急。

爇玉烛,点银灯;光照手,实可憎。

只照箜篌弦上手,不照箜篌声里能。

驰凤阙,拜鸾殿,天子一日一回见。

王侯将相立马迎,巧声一日一回变。

实可重,不惜千金买一弄。

银器胡瓶马上驮,瑞锦轻罗满车送。

此州好手非一国,一国东西尽南北。

除却天上化下来,若向人间实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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