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裂天辟地的雷声唤醒了我。
一睁眼,窗外白茫茫一片,“哗哗哗”的雨声大作,一道白亮亮的闪电如银龙横空飞窜,随之“轰隆隆”的炸雷震晃了窗棂。
仿佛有一个声音唤着,我躺不住了,翻身下床。往常,这样大雨就不出去了;可今天,怎么也呆不住,一心想到雨中走走。
院内已积满了水,马路上自行车道也汇满了水,如河水一样滚滚奔流。风一吹,荡起涟漪 。
走到种子公司门口时,忽然天空中响起一个声音,不由有了一个奇怪的感觉,仿佛天在说话,和我交谈。
天声“隆隆”,问:“你听到天的声音了吗?”
我仰脸答:“听到了,雷声,雨声,风声,流水声,沐浴声。”
天说:“还有滋润声,拔节声,生长声……天籁,只有心和天相通的人才能听到。”
我不解:“难道我的心还和天不相通吗?我天天奋力,日日寻求,不虚度上天给我的光阴,不辜负上天给我的生命。”
天说:“你每天有时间静下心来看看天,和天说说话吗?”
一句话如雷震惊了我。
是的,我过得太匆忙了,太琐碎了,执著而不超脱,以致很多人间的良辰美景都辜负了。
天说:“大自然是生命之源,天地与人相应相感,息息相通。人不与天交流,就得不到天赋,悟不到天机,看不到天光,感不到天趣。”
我恍然惊醒。
这时,已走到往常散步的路口。我来了兴致,继续往前走,去到建华大厦。这里,是市内最主要的大道,繁华之地。可今天行人极少,公共汽车上只有一两个人,偶尔有两三个穿雨衣的人骑着自行车驶过。像这样只穿一件背心一条短裤在雨中漫步的,独我一人。
我忽然觉得天地是这样旷廓,这样宁静。风雨把人们赶跑了,天地间只我一个人,独自享受这份难得的清静。
这时,雨突然小了,一时间万籁无声,如非人间的幻境,似海中,似云里。
天空忽然传来话声:“岁有春夏秋冬日夜寒暑,气有风云雨露雷电霜雪,皆为人生风景。人能受而享之,则能心乐身健;能接而纳之,则能情激神发;能采而化之,则能天人合一,长生不老。”
凝神一想:是的,拔树掀房的狂风,倾天盖地的暴雨,横空划天的闪电,惊天动地的炸雷,人一年能见几回?谁又能投身其中领略那惊心动魄荡怀涤腑的个中滋味?那是大自然给人的壮观奇景,是上天的惠顾。风和日暖,蓝天白云,那是平静之美;风雨雷电,浓雾飞雪,那是激荡之美。平静之美,人人都能注意到,欣赏到,享受到;而那激荡之美,只有气勇体壮之人才能发现,体味享乐。平静之美使人陶醉,激荡之美使人振奋。
天懂了我的心思,说:“难得你有这雅兴,我来沐浴你,滋润你。”
说着,雨大了,风一劲往身上挤,雨弯着身往怀里撞。不一会儿,衣服就全湿了,我几乎成了一个赤裸裸的人。雨顺着身子往下淌,流到地上,滚进河里,汇入一片汪洋。身上忽然觉得卸了重负,解了拘束,仿佛流动了起来,无比的通泰豁达,勃勃有力。
我明白了:人是赖自然养育的。五谷供人食,水汁供人喝,那只是人生营养的一部分。而日之精,月之华,风之气,雨之息,山之魄,水之灵,无不滋润于人。人吸天地之灵气,纳日月之精华,得暴风雨之气之力,荡漾于胸,滋润于心,就会意气风发,顿生豪情,浩然巍然。
雨更大了,瓢泼如倾。二、三个人捂着脑袋跑到了屋檐下,几个人在门口露了露头又缩回去了,路上再没了一个人影。
天说:“人们怎么这样害怕风雨呢?人不经风雨,就懦弱了,退化了。”
是的,现在,一些本来是自然中的人变成了房中人,他们害怕风雨,不知不觉在逃避大自然。下雨怕淋湿了衣服,刮风怕沾上了灰尘,下雪怕滑倒了摔着。于是,就下雨不出屋了,刮风不出户了,下雪也不出门了。夏天一热就开空调,冬天一冷就生暖气。成年累月地关在办公室里,憋在小家里。过分地讲究卫生,讲究舒适,讲究享受,过度地进行自我保护。然而,恰恰适得其反。他们一淋雨就拉肚子,一吹风就感冒;再也受不了冷,受不了热;身体虚弱,神经衰弱,生机萎缩,疾病缠身;没有了斗志,没有了豪情,失去了抵抗力,生命力日渐下降。这,就是大自然“用进废退”的伟大法则在惩罚。经了风雨,才能战胜风雨,展现清天彩虹。人不投身大自然,融入大自然,就得不到大自然的风雨哺育,得不到大自然的艰难磨练,就不会有强壮的体魄,不会有坚强的心灵。因此,一时间,多了吃喝玩乐的奶油小生,多了轻歌曼舞的小女人,而少了云舒水畅的温善女子,少了叱咤风云的男子汉。
一场暴雨,荡涤灰尘,重现了蓝天白云;一场大风,摧枯拉朽,摇撼了草木茁壮成长。风雨是大自然的豪雄。一个连一点雨都怕的人,往往不会在事业上有旺盛的斗志;一个连一点风都怕的人,常常不会面对邪恶挺身而出。面对人类社会的风风雨雨,正是一些人关闭自己明哲保身的退缩逃避,才助长了污秽浊垢的邪恶气焰,使得黑暗罪恶肆无忌惮猖獗横行。而勇敢地迎风击雨,冲波斩浪,就会横扫阴霾如卷席,树立日明风清顶天立地的堂堂正气。
一仰头,天空传来了笑声。我忽然觉得没有了风,没有了雨,是我的身上在刮着风,下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