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珍(上)

        最近我姑在群里发了一个小视频,是我以前住的那个大院子,外面已经开始拆迁。虽然最近十来年整个大院子早已改造得面目全非,但是每每过去的时候,只要想,还能还原出来记忆中的样貌。我在那个单位大院度过了我全部的童年,记忆中那个院子非常大,直到有天我再去的时候,发现为什么这个院子变得这么小了,以前好像要跑老半天才能从一头到另一头,为什么现在没走几步路就走完了整个院子。

        我还记得一进那个屋子就是我小小的房间。那房间太小了,只刚刚好放得下一张单人床,挨着床的便是我的书桌,书桌上面有两排书架,用几块玻璃做了小梭门左右可以滑动,桌面下面是一个抽屉,最下面左右各有两个小柜子可以容纳一些东西。那张单人床上是奶奶给我铺得干干净净的床单,我记得床单颜色有水红色的和淡黄色的,图案基本都是一些花朵,唯独黄色的床单上面的图案是一些卡通动物。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的放在床头,我放学一回来就把书包往床上一抛,坐在床边掏出书本,开始趴在书桌上写作业。书桌的桌面上放有一块长方形的玻璃,夏天冰冰凉,冬天却冻手,那个时候也没有暖垫可以垫在下面,气温低了只好把一些书本铺开放在玻璃板上。玻璃下面压着我抄的课表,和一些我喜欢的动画的卡片。桌面的抽屉里面零零散散的放着一些文具。闲暇时,我会在书架上面挑喜欢的书,然后舒舒服服的靠在床上看书,一直看到睡着为止。

        我的小房和爷爷奶奶的大房之间的门是用门帘隔起来的,就是那种用很多长长的、一根一根上面串的都是塑料透明珠子的那种。拨开或者放下那一串串珠子,它们就会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塑料撞击的哗啦哗啦声。穿过这个门帘后是一张沙发,一个茶几,两个衣柜和电视柜,最后就是一张大床。写完作业,我就马上把书包收拾利索后放到书桌上。开开心心的跑到沙发上,打开电视机。那里有小神龙俱乐部,卡通天地、神龙斗士、圣斗士、葫芦娃、阿凡提的故事、镜花缘、灌篮高手、大力水手、蝙蝠侠、飞天小女警、德克斯特的实验室、猫和老鼠、兔八哥等着我。

        而正当我看得津津有味的时候,奶奶就来喊我,让我赶紧过去帮忙端碗拿筷子,一集动画片也就十几二十分钟,所以播放过程中的每分钟每秒都是精华。我必须一股脑冲过去,端着筷子碗再冲回来,漏看一秒都是极大的浪费。这个时候爷爷也回来了,我们三个人就围着茶几坐着,边吃饭边看着今天的新闻。七点半天气预报。合肥、上海后面就是武汉,武汉后面一个城市是什么?我好像根本没有映像,因为听完武汉就开始想着换台了。每次看完天气预报我都会下意识的去看一下现在的天空是什么样的,我知道有暗红色的,有深蓝色的,有黑色的,为什么我现在回想起来,却是金黄色的,是因为本身记忆滤镜就是金黄色的吗?还是说受到了泛黄的旧照片影响,所以记忆都是金黄色?

        关于童年的记忆,不知道为什么对于我来说,我记得更多、更清楚的是夏天,是不是夏天的暑假比较长,玩的时间更多的原因。到了暑假,我有时候会起得很晚,一觉睡到上午十点多。也不知道现在是不是真的老了,已经很难一口气睡到十点了。现在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真的睡到十点,起来后还得想今天吃什么,然后自己弄或者出去买。那时候奶奶会带吃的东西回来,我记得很清楚,那时候我特别爱吃的是千层饼,奶奶买完菜回来的路上就会给我买一些回来。拿回来还是热的,我一骨碌爬起来三下五除二的洗漱完毕就开始抱着吃起来。对了,夏天还有喝不完的汽水,会从那一箱箱的武钢汽水的箱子里拿一瓶出来,一边吃,一边喝。偶尔也有起得早时候,我会和奶奶一起出门去菜场买菜。早上的风很凉快,奶奶拎着篮子看哪家的菜便宜,哪家的菜新鲜。我则跟着奶奶东瞅瞅西看看,更多是的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鲜玩意。每每回来的路上我都会说,奶奶我口渴。奶奶总会顺着我,找个冷饮摊买上一瓶汽水,我喝着,她则坐在一边休息一会。然后我挺着喝得圆滚滚的肚子,奶奶牵着我一路躲避着夏日的烈阳,顺着树荫走回家。

        小时候我基本没有出过远门,除了偶尔和爷爷奶奶回一趟老家以外,基本就是上学的时候两点一线,放假的时候老老实实的待在家。接受的家庭教育以现在的眼光来看也是相当朴实,就像爷爷奶奶这一生一样。甚至可以用上中庸这个中性词,既不激进,也不散漫。所以那时候我的世界就是我所住的这个小小的房子,和我的爷爷奶奶。一直啊,那时候我一直以为,世界就是这么简单的。我既不担心将来会怎么样,也从未想过我应该去怎么。我想我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长大的路他们都帮我想好了,准备好了。就像无数个奶奶带着我回家的那些个暑假的上午。她走在前面,我跟在她身后,我一边走一边玩,不知不觉,抬头,家就到了。

        最让人记忆深刻的一个是我那满满一大箱的玩具被奶奶因为影响学习给扔掉。哪怕现在回想起来都会觉得好舍不得。里面有很多现在市面上买不到的可以组装的人偶,有限量版的,有做工非常精致版的。我记得被扔掉后,我整整哭了一个下午,然后生了好几天的气她跟我说话我也不理她。另一个就是每次她都能把我的鞋子刷得很干净。我很小的那时候,并没有现在这种球鞋,那时候流行的一种胶底的白色的双星鞋。由于正双鞋子从头到尾都是白色的鞋子非常容易脏,每次脏了之后奶奶就会用刷子,沾上透明皂开始给我一点点的刷鞋子。刷干净后,鞋子包上卫生纸晾晒。这个习惯我一直延续到了现在。

      如果说小时候最让人开心的时候就是过年。快要进入腊月的时候,就开始准备腊鱼、腊肉和腊肠。每到这个时候家里就会弥漫着我称之为腊味的气味。由于这些东西不会马上就吃完,因此导致腊味会持续很长时间。所以我从小就很讨厌这个味道,闻着就很抵触,特别是腊鱼的味道。五颜六色的虾片啊,那时候会去菜场买一大包回来,有圆圆的一整片的,有镂空的卡通螃蟹形状,卡通鱼的形状,也有藕片那种中间都是小孔洞形状的。腊月二十七或者二十八就这么前后几天,就开始油炸食物了。第一最受小朋友们欢迎的就是炸虾片,半透明薄薄的虾片下到油锅里面不一会就冒泡然后胀大,虾片的边边开始内卷起来,虾片也从半透明变成不透明,并且颜色也变浅。炸一会儿不再有变化的时候就用捞勺给捞起来,放在网兜里面滤油。这种时候我一般都是围绕在灶台旁边,第一锅虾片刚放到网兜开始滤油的时候,我就迫不及待的用筷子夹一片起来,边吹凉边吃,酥脆可口,虽然只有淡淡的一点咸味,却是那时候最大的快乐来源之一。一旁忙碌的奶奶还会说,“慢点儿吃。一口气也别吃光了,还得留点到过年期间当零食吃。”现在既不会买,也不会再吃了。那些抓不住的美好,永远留在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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