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不如归 参赛编号：364
一
“你每个月的钱够花吗？不够花就给家里说，可不要到外面借呀”，母亲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的说。
“够呢”，我在电话这头心不在焉的应和着。
“你最近又买了新手机，是哪里来的钱呀？”
“我自己做兼职赚的”，母亲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问题，我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你没有钱了一定要给家里说呀，千万不要在网上向别人贷款呀”，母亲又一次给我叮嘱道。
“奇怪了，母亲是一个不太怎么爱上网的人，他是怎么知道校园贷这回事的”，我在心里想着。
“妈，我长大了，也懂事了，不会陷入校园贷的，您就放心吧”，我如此安慰母亲。但此刻心里正在盘算着，上次贷了的三千块钱这月该怎样还清。
“妈，你是怎么知道校园贷的呢”，我终究按捺不住自己狂跳的好奇心，便赶紧追问道。
“你记得你表爸家的顺顺吗”，母亲问我道。
“哪个顺顺呀，我没印象了”。
“就是比你大一岁的顺顺，你还要叫表哥呢，现在在陕西读大学呢”。
“哦，我记起来了”，我若有所思的答道。
“他怎么了呀”，我赶紧追问道。
“顺顺前几一段时间一直在家里，我也好奇呢，都上课呢，他咋在家里呆着呢”。
“他不会是陷入校园贷了吧，钱没有还清，在家里躲债吧”。
“就是钱没有还清，在家里躲债”。母亲又反问我，“你是咋知道的”。
听到这里，我想起了自己那三千块钱的校园贷，不由的吓出了一身冷汗。
“这些是我猜的”，我赶紧说道，但说话的语气也变得畏畏缩缩了起来。
“你一定要听话，不要乱借钱呀，没钱就给家里说昂”，母亲的唠叨声在电话的那一头又响了起来。
“嗯，我会听话的呢”，我满口应和着，但满脑子都是那三千块钱。
二
我细细回想起母亲的话，不由的想起了我的表哥，想起了那个深陷校园贷只能回家躲债的顺顺。
表爸家一共有三个孩子，顺顺排行老三，上面还有两个姐姐。表爸是没有读过几年书，再加上当时农村不让女孩子上学的思想的盛行，因此我的两个表姐初中毕业，表爸也就没有让她们两个再去读书。但对于顺顺来说，他的学习生涯也如他的名字一般顺顺利利，小学和初中恰逢九年义务教育，初中考高中也考到市重点中学，自然而然也考上了大学。
顺顺是一个怎样的人呢？他曾在耕田之际抬头看见过初升的第一缕阳光，曾在收割的麦地里见过摇摇欲坠的夕阳，也曾在烈日的骄阳之下尽情的奔跑。顺顺的自然，顺顺的纯真自然而然在这个环境之下生根发芽，愈长愈盛，但顺顺也在这个环境之下变得沉默寡言与封闭了起来。
当他进入城市之际，他对城市的车水马龙充满着好奇。当他第一次接触到了电脑这个新鲜事物的时候，他说：世界原来还可以这样神奇。高考填报志愿时，他又一次想到了自己第一遇见电脑时的惊诧与欣喜。他对我表爸说：我想填报有关计算机的专业，这可能是懂事的顺顺第一次对家人提出自己的要求了。
“啥是计算机呀？你看你二舅家的孩子当的老师，多好呀，你就填个老师”，表爸严肃给顺顺说。
顺顺的嘴张了张，还想说什么，但抬头看见了我表爸那粗糙的双手和鬓角的白发，他只弱弱的说了一句：好。
顺顺的名字如他的性格一样，他顺从了父亲的决定，放弃了心中那份好奇与坚守，放弃了计算机，去读了一所普通的师范大学。要是没有这校园贷，他可能会成为一位普普通通的老师。
三
再见顺顺的时候已经是一年半之后了。
过年的时候，顺顺随表爸来到我家逛亲戚。刚进门的时候，我愣是没有认出顺顺来。记忆中的顺顺是又黑又瘦的，好像只有受到了许久的饥饿才会变成那样。他一直穿着一件不会变的衣服，那衣服丝毫没有什么颜色可言，也不知要洗多少次衣服才会变成那样。可是现在的顺顺却壮了许多，穿着崭新的衣服，我瞥了一眼那衣服的牌子，那衣服竟然是我想买许久也没有钱买的衣服。但表爸依旧跟原来那般，只是表爸两鬓的白发更多了，额头的皱纹也越堆越多了，表爸是老了。
“儿子出息了，说在大学里找了兼职，能赚好多钱，生活费都不再向家里要了”，表爸骄傲的说道。
“孩子出息了就好呀，我家这个就只知道玩”，父亲应和着说。
“叔叔，我还是不太懂事，我想赶紧毕业了，赶紧工作，能让我爸妈能好好休息一下，不要再这么累了”，表哥在一旁一脸认真说道。
“你看看你表哥，你要是有你表哥的一半懂事就好了”，父亲给我说。
“表哥，你在大学里做的什么兼职呀，怎么赚了这么多的钱呀”，我上前把表哥拉向一旁悄悄问道。
“没有做什么，就做利用课余时间干一些兼职而已”，表哥满脸神秘的给我说。
“表哥你的这款新手机好棒呀，让我看一看”，我看到了表哥手中的新手机时兴奋的喊道。
表哥把手机的递给了我，我透过手机屏的反射似乎看到了表哥嘴角微微上扬着那个满足的神情。表哥的新手机冲淡了我对表哥如何赚了这么多钱的好奇，这个问题也被我抛掷了脑后，没再去问表哥了。
四
再与顺顺相见的时候，是表爸带他来我家借钱的时候了。
“唉，这个孩子我没管好，不知怎么的，他就在网上借了二十万，我也不知道他把钱用在哪里了”，表爸给父亲诉苦着。
“唉，我们家里的情况你是知道的，他妈有病花了不少钱，我每年也赚不了几个钱，但这二十万的窟窿我就是卖血也要把它堵住呀”，表爸的语气近似哽咽了。
“我这里有一万块钱，先不用，你先拿去用吧。你也知道，我家孩子也在读书，也只有这么多了”，父亲说道。
“唉——”，表爸在一旁叹气着，眼角湿润的像流过眼泪一般。
顺顺在一旁坐着，低着头什么话也不说，像一个斗败的公鸡一样。他那身崭新的衣服的也穿的开始褪色了，他的新手机也不知所踪了。上次见过那个骄傲满足的顺顺也不知去哪里了，现在只留下了沉默不语的顺顺。
到底是什么改变了曾经那个满脸稚气的顺顺？到底是什么让顺顺曾富有底气的活着？是什么又让顺顺一落千丈，跌入了人生的底谷？
这可恨的钱，转眼间成就了一个人，又转手毁掉了一个人。
可这一切又是什么造成的呢？我们是要责怪这万恶的钱，还是要责怪这物欲横流的社会呢？还是要责罚不受控制的私欲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