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猫非猫(10)

我依旧待在这座屋子里,陪伴在女主人的身边,女主人身边又总会陪伴着那男人。
女主人似乎仍期盼着我和那男人深入地融入,仍是“喵喵喵”地唤着我,然后又将我领到那男人的面前,让我看清他的脸,熟悉他的嗓音,一声一声地告诉我,眼下她已不是我唯一的主人,她爱着男人,我也应该像顺应她的召唤一样,顺应那男人的召唤。
女主人的这些话我比任何话都要听得清楚,即便那仍是属于人类的语言,可是话在我心里会引出一种痛的感觉,我知道女主人就是这样说的。女主人会把我递到那男人手中,然后蹲在一旁看着我在那男人面前的表现。
那男人总是很能投女主人心意,有女人在身旁时,使出浑身解数地逗引着我。我知道这时候若是将爪子去与那男人掰扯着,又跳到那男人身上去,脸蹭过来蹭过去,像从前我和女主人嬉闹时所做的一样,我是能够讨得女人的欢心的。女主人眼里会放出光彩,鼓励着我。
可是我从来没有这样做过,我无法忽视那男人的一张面孔我是厌恶着的,若是没有他闯入到这个家中,女主人是会像往日时候陪伴着我。她的怀里刚好容纳下我,捧着我时便只想着我,曾经在我脑海里的记忆也不再只是怀念。我会窝在女主人的怀里,那些记忆还是活生生的。
一切自那男人闯入这个家中的那一天,就很少发生了。女主人不会再牵着我,在并行的两条铁轨上一直走过去,不会学着我趴在地上,卑微了身躯地与我那么亲近地玩耍。
那男人还趴在我面前,唤着喵,他是捏着嗓子的,不管他模仿得多么真切,那不是女主人唤出口的,我都不愿去听。
他抖动我的身躯,要我把脸冲向他这面,可我仍是执拗地把脸摆去另一面。他把手挠在我的腹部,又挠在我的咯吱窝下,那时我的体内感觉出一种震动了,生理上无法排斥的反应也许是要笑了。可我又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无论如何也提不起爪子。
一系列与我逗引的动作,宣告了结束后,那男人还不会显得失望,看看女主人的脸色依旧想要逗引着我。
那男人是一个永远也不会想着让自己失望的生物,他会如此地捧着我,殷勤地与我嬉闹,原本也不是出自他的本意。因此即便我的反应再冷淡,那男人依旧能将神色伪装得好好的,挑弄着我的下巴,脸仍是凑近来,兴致全然未泯灭。
可是,一旁的女主人却是会有失望的。她见我如此地脸越搁越低,大约是以为男人是在极力地融入这个家,而我是抗拒着的,默不作声地看了我一阵,眼里尽是失望的流露,摇了摇头,然后又将那男人扯了一扯。
那男人能够会意,大约心里的不耐烦早就想要得以暴露了,这时脸上敞露的笑比先时是更真切了些。还在空中时就是手一双松脱,让我自个儿掉下去。
我在地上摔得也许并不很重,可总是摔着了的,心灰意懒地便光是趴着。眼睁睁地看着女主人扯了那男人的手去了卧室,只留下我一只猫在后头。
女主人对我的失望并非是单纯的失望了,那男人叫唤了多少声,我也不会有一声的回应,女主人因此也很少叫唤我了。
曾经的一些默契,女主人已不再珍重了,我分明能感觉得到。那男人搬入这个家中后,她晚上会和那男人相拥着进入眠梦,曾经我小小的躯体在床上有过的一方印痕,在那男人——实属庞然大物的压榨下,已不知蜷缩在何处。
卧室里还会传出女主人的呻吟,没有像第一次时摊上全身的劲,可仍是很用劲。在这个过程进行到了某一个时候,女主人紧咬着唇,任由着那男人在她身上抽搐一阵。我想女主人被那男人在怀中紧抱时,大约不会再想起我了。
经常早上起床后,女主人梳妆时,我会等待着她。还是高高地站在沙发上,在一个角度,我能够看见镜子里映出女主人姣好的容颜。
在镜子里所见到的一切,我总不会把它认作为真实,可是女主人的脸,反映在镜子里,我却以为是真实的,那么美,那么温婉。
我总是把眼光审视在镜子里,女主人往她的脸上会抹着脂粉,她的嘴唇是不用再施唇红的了,两片嘴唇天生是很红。侧看时唇上是柔光,脸上也泛着柔光,抹上脂粉后,那些柔光却会被掩盖。
我在门外看着,女主人大约有意无意地能在镜子里发现我。后来她是关上门了。
那扇门可以阻隔我的凝望,像昔时女主人和我单独地栖息在这个家中,并不愿被世间其他人打扰,女主人现在是不愿被我打扰了。她关上门里面的动静,无知无闻。
我于是爬下沙发,爪子敲在门上,一声、两声……女主人没有开门,也许她会开门,还会默契地唤着我,我想在门开启的一瞬,将女主人的容颜很近地一窥。我的爪子能够得着的地方很低,仍是在敲着门,又总在想着。
曾经女主人的呼唤那么熟悉,“喵”的一声,即便隔了千万重山水,我也是预备着趟过它们,迫着一颗心地投身向女主人的。现在呢,我还会奋不顾身地投身向女主人吗?我想是会的,可女主人却总没有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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