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小时候,过完腊八我会掐着手指头盼望新年到来——有肉吃啊!因为在我最馋肉的年龄里,吃肉是极其奢侈的事情,只有过年时候才能美美吃几顿。那时,盼望过年吃肉肉,比穿新衣服、挑灯笼、贴年画、发压岁钱更让我向往。
那时肉少啊!物质匮乏的年代,买肉是要凭肉票的。每人每月仅供应一张肉票,供应猪肉一两。家里把那一点肉票当宝贝,不是把它买成肥肉炼大油了,就是偶然包个大肉饺子解解馋。只有春节,每人会多发几两。因此,要想有真正意义的吃肉享受,只有寄希望于过年。
好不容易盼到过年了,肉票也攒够了,要把肉买回来吃到嘴里还得费点劲。
80年代初,我们家就在县肉联厂的隔壁。那时候爸爸在外地上班,大哥在部队,买肉就是二哥的事情。有一年都腊月二十六了,排了几天的队,肉还没买上。妈妈要上班,就让十五岁的二哥天不亮先去肉联厂排队。当时买肉的人已经排成长龙,二哥小小的身影显得特别单薄。妈妈叮嘱二哥拿好肉票和钱,自己先去上会班。等她再过去看时,发现肉联厂门口已经挤成一团,人们开始抢购,哥哥人小个子低,肉没买到还被夹在人群里出不来。妈妈急冲过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二哥拽出来,被拽出来的二哥靠在墙边脸色苍白地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买肉虽然艰难,但是我们还是沾了离肉联厂近的光。那时候,买肉虽然需要肉票,但是猪下水却不要肉票。近水楼台先得月,我们家每年都会通过熟人买到猪头、猪脚、猪下水。爸妈平常节俭,到了过年却是极舍得花钱的。猪头一般会买2至3个,先让哥哥拿火钳和沥青烫掉猪毛,洗净,挂起来。猪蹄一大盆,烫毛洗净。凭肉票买回来的肥肉也是切片、切丁,放好备用。到了三十,一大早爸爸会亲自下厨做肉。他用猪头做肘花,用煮熟后的猪脸将瘦肉裹住,里边平铺上猪耳朵,再用笼布裹紧,绳子绑上,趁热在石板下面压上一夜就成了。吃得时候切成薄片,用葱姜蒜凉拌,入口劲道爽脆(有猪耳软骨),那个香啊,现在想起来还流口水。猪蹄是做冻冻肉的,在蜂窝煤炉子上用慢火熬一天一夜,捞出骨头,撇去浮油,再放进红色或者绿色的食用色素,倒进容器里放凉,就成了晶莹剔透的冻冻肉,坐席的时候,铺在豆芽、菠菜、红萝卜上边,撒上葱花、蒜苗、姜末,好吃又好看。凭票买回来的肥肉稀缺,一般都会留一顿做饺子馅,剩下的做成肉臊子,吃臊子面时候才用一点。那肥 肥的臊子肉片,飘在有黄花菜、绿蒜苗、红辣子、黑木耳、白葱花的面碗里,为“薄筋光煎稀汪酸辣香”的臊子面增加了更多的诱惑。
不过这些勾人馋虫的美味,一般最早也只能等到三十晚上才能吃上,有时候年夜饭时间到了,肉还没有出锅,我们闻着满院子香气,在灶边围来绕去,就等着那大块的肉肉安慰我们味蕾,新年的鞭炮释放我们的欢喜了。
想想人的幸福感还真的不是和你拥有的物质成正比。小时候过年的几顿肉,会让一个孩子惦记一年,甚至多年以后想起来还是满满的幸福感。现在物质极大丰富,山珍海味都能吃到,人却越来越没有胃口,对过年的热情逐年递减,过年的幸福感也大打折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