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时,月是一只尖尖亮亮的银耳坠子,是从漆了红漆镂了喜鹊登枝的妆奁里拿出来悬在天上,犹带着紫茉莉粉浅浅的甜香。
夏时,那月较春更圆润了,是丰圆的白花瓣上被指甲掐了一个弯弯的弧度,也像闺阁女子笑起来的盈盈眉眼,更像她们唇角贴着的明艳的花钿。
秋时,月圆了,在漆黑的夜里像一团晕开的华光,很明亮,却不灼目,是暖融融的一轮,摘了桂花蕊一层层地铺上去。
冬时,那月就这么孤零零地挂在天幕上,大雪纷纷,几要掩住它冷清的,寂寞的面,它于是轻轻地吐息,看月华在雪粒里变换着千丝万缕的尾光。
然而无论是什么时候的月,人们总觉得是近前的月明亮,皎洁。
十年前的月,二十年前的月,当时看得再好看,而今也不过是旧衣上的一点泪渍了,大约过一岁,便像在旧时的月上罩一张薄薄的花帘纸,年岁过得多了,那月便成了纸上一个模糊的光晕,偶尔想起来时,便拿着它怀思一下,却也不过是透着那浅薄的光晕忆当年人当年事罢了。
今年中秋十五的月,我是没见成的,然而到了十六,本是盼着“十五月亮十六圆”,却又下起了大雨。
夜里撑一把伞走在街头,路灯不甚亮,却仍有光华降在身上,我想,哪怕是雨水阻隔了月的华光,它也不依不饶地要透一点儿光到人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