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更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则是下面一则,篇名可以叫做《子路、曾皙、冉有、公西华侍坐》,篇幅较长,简略说说:
一日有闲,子路、曾皙等人陪孔子坐着,孔子看弟子们踌躇满志,于是就问他们的志向如何。
子路抢着说了自己“三年可使百姓勇武”的志向,孔子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孔子不以为然的笑容,足够冉有、公西华揣摩了:“可能是子路夸大了吧?”当孔子接下来问的时候,他俩就尽量往小了说。
冉有只说“三年使百姓富足”,却不敢谈礼乐;公西华只说做个宗庙祭祀的“小相”。对这两人所答,孔子都不置可否。当问到曾皙的时候,曾皙还在弹琴,渐渐远去的琴声,收尾“铿”地一声,然后才放下琴站起来对答,说道:
“暮春时节,穿上做好的春服,约五六个朋友,带上六七个少年,到沂河了洗洗身子,在舞雩台上吹着和眴的春风,然后一路咏唱着歌儿回来。”
众弟子愕然地看着曾皙——这怎么算是志向呢?
可孔子却深深地赞叹:“我赞同曾皙的志向啊!”
曾皙的志向,说到了孔子的心里,但观者仍然云里雾里。回想几位隐者说的话,或许有些线索。“晨门”说孔子是“知其不可而为之者”,而“桀溺”则劝说孔子隐居:“滔滔者天下皆是也,而谁以易之?”“荷蒉者”则说:“今之从政者殆而。”都在规劝孔子:世道已经如此黑暗,谁也改变不了。
孔子的想法却与他们不同,如果天下有道,不会如此栖栖遑遑地四处奔走,就会如曾皙所说的“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过着逍遥快乐的日子。但正是天下无道,孔子要改变的,不是一个诸侯国的无道,而是整个天下的无道,孔子之志,志在天下,是要建立一个普世的“大同社会”: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
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
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
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
翻译如下:
在大道施行的时候,天下是人们所共有的,把品德高尚的人、能干的人选拔出来,讲求诚信,培养和睦(气氛)。
所以人们不单奉养自己的父母,不单抚育自己的子女,要使老年人能终其天年,中年人能为社会效力,幼童能顺利地成长,使老而无妻的人、老而无夫的人、幼年丧父的孩子、老而无子的人、残疾人都能得到供养。
男子有职务,女子有归宿。对于财货,人们憎恨把它扔在地上的行为,却不一定要自己私藏;人们都愿意为公众之事竭尽全力,而不一定为自己谋私利。
因此奸邪之谋不会发生,盗窃、造反和害人的事情不发生。所以大门都不用关上了,这叫做理想社会。
(向雄读《论语》之八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