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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125期“破”专题活动。
半夜12点，闹铃响起，刘晖从办公桌上醒来，眯眼瞄了下手机，刚过12点。他甩了甩脑袋，然后站起来，准备去接杯热水，继续投入紧张刺激的双十一冲刺保障中。
今天是11月2日，冲刺的第二天。
没走出几步，刘晖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他返身去接，只听电话那头数据库工程师焦急说道：“你们销售支持系统武汉区服务器CPU和内存告警，已经飙升到85%了，赶紧看一下问题。”
刘晖立刻打了个激灵，水杯放在一边，赶紧切换到运维系统，查看数据库运行情况，他没想到，双十一冲刺的第二天，竟然也会有这么高的瞬时流量冲击。
打开监控台页面，他熟练地找出服务器负载较高的场景和对应的数据库脚本，然后依靠他扎实的专业知识和对业务的熟悉程度，很快找出几条SQL脚本，定位到正是这几条脚本，占用了大量的服务器资源。
“哎？怎么和昨天的那几个脚本一样呢？”刘晖不自觉的念叨出了声。
旁边支持组的同事陈鑫偏过头来问道：“啥情况？”
刘晖一边快速检查着脚本，一边说道：“奇怪，昨天也是这几个脚本出的问题，当时我已经都改好了，怎么今天还是这几个脚本出的问题？”
陈鑫说道：“那肯定是今天触发了另外一种场景，也有问题。”
刘晖心想也有可能，便仔细检查了脚本，果然发现一个隐藏很深的优化问题。他把昨天出问题的脚本条件也一并修改了。不等他再检查几遍，保障组副组长金峰便来到他的工位。
“怎么样？问题定位到了吗？15分钟之内要解决问题，否则影响业务冲刺，咱们这段时间的努力全部白费了。”
刘晖笑道：“问题已经找到了，我现在就发布优化，应该没有问题。”
“别应该，一定不能有问题。”
刘晖只能连忙说是是是，等金峰走后，他才送了一口气，暗自嘀咕道：“你努力了个锤子。”
这个故障问题很快解决，事情倒也挺顺利的。后面系统运行一切正常，但刘晖还是得时刻监控着后台情况，并整理了冲刺战报，等过几个小时晨会时，需要向大领导汇报情况。
半夜3点半，看着系统运行没什么问题，刘晖就去旁边专门的备战休息室，把手机铃声打开，准备睡一觉。
备战休息室里他早就申请了一个床位，从11月1日0点到11月11日晚上12点，他们的吃喝拉撒就全在这金融中心的这一层。这是公司高层要求的，为了保障业务冲刺，必须1分钟内响应，5分钟内定位问题，15分钟内解决问题，最迟不能超过1个小时，否则算重大生产事故，职级下降绩效考核不及格，甚至有可能会承担公司的损失。所以为了整个项目组的生死存亡，不得不设置这个备战室。
早晨6点，他自然醒来，精神这样高度紧张的情况下，他不可能睡得很好，但总归是休息了。趁着早上的凉风，他准备去楼下走两步，顺便去便利店买早餐。
上午晨会前，刘晖把昨夜脚本问题整理并报告给了副组长金峰，金峰则在晨会上做出总结，主管也发表了讲话，希望大家继续保持，绝不松懈。11月2日的白天，刘晖仍然在紧张刺激中度过，不但要时时关注系统运行情况，还要总结昨夜的问题举一反三，再次排查，并以每半天一次频率汇总最新情况。
晚上11：30，终于忙完这天的工作，刘晖趴在桌子上准备小睡片刻，等一下12点再看看。不过他精神有些亢奋，还是没有睡着，他准备先去接杯水，等会儿看看没什么问题再睡个整觉。
12：00，刘晖的闹钟准时响起，他随手一关，站在金融中心大厦21层，遥望夜色中的C城CBD夜景，不过很快他的手机又响了，是副组长金峰。
“喂”
“你人去哪儿了？这么关键的时候你不在工位上你去哪儿了？系统数据库告警，CPU和内存要爆了。”
“什么？怎么又出这种事？我在茶水间，马上回去。”
“又？你知道这事？你知道为什么不报告？”
说话间，刘晖已经到了办公室门口，看着怒气冲冲的金峰勉强咧起笑容说道：“我先看看，看是不是和昨天的问题一样。”
金峰忍着怒气没有发作，当前解决问题是主要的事，至于下属的工作失误，可以后面慢慢追就。
刘晖轻车熟路按照昨天的排查手段又走了一边，然后他一拍桌子说道：“又是这几个脚本的问题，我昨天就已经修好了，怎么还报错？”说着刘晖打开了脚本文件，发现里面没有昨天修改的痕迹。他转过头来说道：“昨天也是这几个脚本的问题，我昨天就改了，但今天又变成原来的样子，一定是谁动了我的代码。”
金峰懒得听他解释，“我不管谁改了你代码，事后你再检查，现在先把问题解决掉。等把问题解决了再说。”
于是刘晖把昨天的操作原样做了一遍，问题顺利得到解决。这时金峰的脸色稍稍好了些，他拉了把椅子坐下，说道：“你说你昨天就发现这个问题了？当时改好了，现在代码又回退到之前的版本，是吧？”
刘晖说道：“真的，不只是昨天，前天也是，数据库突然告警，然后我就找出慢SQL，发现就这几个跑得很慢，然后我改了一版问题就解决了。昨天晚上一样的问题，但是我发现之前的脚本有几个地方发现了新的问题，我又改了一版。但今天还是这个问题，我看代码还是原来的版本，肯定有人覆盖了我的代码。”
金峰听完，久久不语，只说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然后起身准备离开，刚走出几步，他又像想起什么说道：“你今天查一查谁覆盖了你的代码。系统监控的事，我会再安排人跟踪的。”然后急忙走出办公室。
于是今天刘晖就在服务器上反复检查系统登录日志和代码提交记录，但都没有发现修改他代码的痕迹。
时间来到了11月4日，12点他准时醒来，然后系统告警，接着领导跑过来命令刘晖尽快排查和解决问题。直到这一刻，刘晖才基本确认，这两天自己都是在重复11月1日这一天。
明白这一点后，他猛然从座位上站起来，状若疯癫般说道：“我懂了，今天是11月1号是不是？你们第一次遇到这个数据库告警对不对？可是你们不知道，我已经经历了三次了，这是第四次了。”
“哈哈哈哈，我进入时间循环了，每一天醒来都是11月1日，每一天我都遇到一模一样的问题，而你们，每一天的反应都是一样的。哈哈哈哈，时间循环，哈哈哈哈，你们这些NPC，我要逃出这里，我要下班。”
刘晖的声音很大，办公室一半的值班人员都听到了，虽然他们有的没有听清楚刘晖的话，有的是没听懂，但有个人疯了，这是他们内心同时响起的声音。
刘晖快步往办公室外走，逐渐变成了小跑，金峰一时愣在那里，但很快回过神，赶紧招呼办公室其他人拦住刘晖，他现在疯了，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故。很快，电梯口的办公室里，有值班人员拦住了刘晖，刘晖还在张牙舞爪，大喊着NPC。刘晖一边挣扎，一边说着这些天他经历的循环，尤其是凌岑12点后的那波故障，每次都是那几条sql引起的，只要调整索引就能解决问题。说得跟真的一样，不像是编的。
这边的骚乱很快惊动领导办公室的技术部门技术总监，那是个头发有些花白的中老年男人，他刚一走出办公室，就基本了解了目前的情况。他先安排跟刘晖关系比较好的同事陈鑫陪刘晖去医院看看，一边安排金峰继续排查和解决问题，并指示可以尝试刘晖说的那个方法。
很快刘晖和陈鑫就离开了金融中心大厦，此时刘晖恢复了冷静，他知道时间循环这种事很难让人相信，陈鑫也一脸紧张，害怕刘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刘晖笑着说：“饿了没？我请你吃大餐。”
陈鑫紧张道：“你没事吧？刚才你，你那样，有点吓人。”
“哈哈哈哈，我不那样，你有机会溜出来透透气嘛？别管冲刺的事儿了，咱们先去搞点吃的，再去按按脚。”
深夜的24小时便利店里，陈鑫问道：“你真的进入时间循环了？这不是小说里的桥段吗？”
刘晖笑着说：“说了你也不信，你是没办法理解连续四天遇到相同的问题的感觉的。”
陈鑫继续问道：“除了那个问题呢？”
刘晖仔细想了想，竟一时语塞，好一会儿才说：“咱们这工作你懂的，每天不都在干一些重复的事情么？来来回回地统计，来来回回地开会，来来回回地汇报。这几天我做的事不尽相同，因为我是循环者，可以自主行动，你们这些NPC。这么说吧，你今天中午吃的是老乡鸡外卖，早上晨会的时候金峰迟到，其他的事我也没注意，等我今天去看一下哪只股票涨停，我告诉今天的你。”
陈鑫听着一头雾水，“那要是我今天不点老乡鸡外卖呢？我等下开晨会的时候就提前叫金峰老师。”
刘晖想了想说：“那是我跟你们NPC互动了嘛，肯定会影响你们，不过明天我会悄悄离开公司你们谁也不知道我去哪儿了，哈哈。”
陈鑫听着，莫名觉得有点羡慕。
“那这么说你不是想干嘛就干嘛，不管今天干了什么，明天总会重置。”
“那当然，这个便利店的东西，随便点，今天我请客。”
陈鑫终究没有随便点，他点了一份关东煮，便开始劝刘晖去医院看看。
刘晖脑子非常清醒，根本不怕医生鉴定，不管怎么鉴定他都是正常人，除了从他口中说出的时间循环这件事不正常。
不过医院急诊科里没有精神病科的一声，刘晖只拍了个片看了一下脑子，虽然没查出什么问题，但陈鑫还是不放心，一直陪着刘晖直到天亮。等到白天再去挂号看病。折腾了一天，最后也没查出点什么。为了最后确认循环，刘晖决定回家睡觉，这一点金峰也没有拒绝他。
晚上12点，刘晖枕着手躺在出租屋床上，盯着干干净净的天花板，眼睁睁地看着天花板上的灯从一个大灯变成十几个排列整齐的小灯，那是办公室的天花板。
“果然！”
这次他没有声张，只是快速走出办公室，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坐电梯下楼，然后消失在夜色中，他已经烦透了那个压抑又吵吵闹闹的办公室。
蹲在午夜的街边树下，刘晖点了支烟，略显茫然地无声注视着街边一角，他此刻想到的是，终于可以短暂逃离那个地狱了。但他并没有得意太久，当他第二支烟燃烧到一半时，街角传来一阵嘈杂声，很快金峰便出现了，他指挥道：“你，去那半条街找刘晖，你们俩继续往前，我和陈鑫往这条街走，沿路记得问人有没有见过刘晖。”
刘晖躲在树下阴影里，内心响起来一万句脏话，这些人不在工作，竟然追到了这里，这bug就非得自己修吗？早知道应该跑远点，谁想到金峰竟然带人追了出来。想到不妙，他赶紧灭了烟头，蹑手蹑脚地准备逃跑。
就在此时，什么他的身后远远响起金峰的声音：“他在哪儿，给我抓住他。”
刘晖吓得拔腿就跑，但因为刚刚蹲久了腿有点麻，起跑不太顺利，踉踉跄跄险些跌到，他内心苦涩，明明并没有做什么事，反而像在逃嫌疑犯，脑海中各种经典电影桥段闪过，他正准备拐进一条漆黑的巷子，肩膀却突然被抓住，金峰已经追到他了。
“你小子为什么大半夜潜逃，要不是调看了公司监控，还不知道你竟然在上班时间偷偷跑掉，你想干什么？”
“我靠，我就是出来抽根烟。”
“抽烟跑这么远抽烟，你知不知道系统告警了？”
“切，我不仅知道告警，我还知道是数据库告警，我还知道是有几条慢SQL影响系统性能，我还知道解决办法，可是我没有办法，我只想清静一点。”
“你知道你还跑，来陈鑫，把电脑给他，就在这儿，5分钟之内给我吧问题解决。”
于是夜深人静定远路上，刘晖盘坐在地上，笔记本电脑放在膝上，旁边陈鑫和金峰守着他，两个红色的亮点在阴影中闪烁。
深夜12点，刘晖有一次进入了循环，这次他准备远走高飞，刚下大楼他就打了个车，让司机往城市边缘开。没10分钟，金峰的电话就打来了，刘晖丝毫不理。接着，陈鑫的电话又打过来，刘晖依旧没搭理。出租车继续开，CBD高大的建筑被甩到身后，街道破旧起来。而电话也没停过。
有点烦了，刘晖想看看金峰他们多有耐心电话竟然没停过。打开手机一看，竟然是刘晖母亲打来的电话，未接来电十几个。他急忙回拨回去，电话很快接通，母亲关切的声音传来。
“晖晖，你怎么样？你还好吗？”
刘晖鼻子一酸，说道：“妈，我挺好的，你怎么半夜给我打电话，家里出什么事儿了吗？”
“没什么事儿，你还好的话，妈妈就放心了。刚才你们领导打电话给我，说你半夜旷工，让我联系你，要是影响冲刺，要开除你，而且还要你赔钱。晖晖，你没事的话就回去上班吧，咱们出门在外，尽量不要给别人添麻烦，知道吗？等你过年回来，妈给你好好补补。”
“好，妈您放心，我这就去处理工作。”
于是刘晖叫出租车找了个网吧，在烟雾缭绕的网吧大厅，完成了故障的修复。
又一个凌晨的街角便利店里，两个深夜加班的人坐在便利店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夜深人静的夜色，喝着咖啡聊着天。
“真像你说的，为什么要打破循环？我要是你，肯定跑出去享受了，管他什么bug，明天不就没有了么？”
“陈鑫，你不懂，我每次循环时，总是会被各种方式叫回去修bug，这是一个魔咒。”
“那你准备怎么打破这个循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