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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2018年
“你他妈抽什么疯？你会喝酒吗你就喝，要不是我朋友眼熟你给我打了个电话，你他妈是不是被人上了都不知道？”
此时，我已经神志不清精神焕散。
是的，我不会喝酒，也从来没喝过。
耳边这个歇斯底里的声音不用听就是徐洁的——这女的，无论何时何地脾气都能爆起来，班里的女生都不怎么敢靠近她，但我喜欢她这股子劲儿。相比于扭扭捏捏、惺惺作态的女生，这种人简直太对我胃口了。
“啊，小洁，你来了，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找到我的！”我把手里的酒瓶子胡乱搁在一旁，玻璃瓶底和吧台桌面摩擦发出一声刺耳的声音。我向上挺身，胳膊扒住她的肩膀，使劲儿把她捞进我怀里，趴在她耳朵边：“他专升本，升到我们学校了…”
我和徐洁虽然是大学才认识的，但鉴于姐妹情谊升温迅速的同时又保持稳定，我们交换了高中的所有小秘密。她“威胁”要我毫无保留，可我终究还是给她省了那一毫…
【二】
|2014年
那年寒假里的一天，我跟他提了分手，我们认识了三年恋爱了三天，说起来我还是他的初恋。
提分手的时候我没给他什么铺垫，甚至连好人卡都没给他一张，就一句“恢复原来的关系吧。”我没想过要给他解释什么，我知道的，他会尊重我的一切决定。
因为他在我面前的样子说好听点儿叫“听话”，说白了就是卑微，他以为那是他喜欢着我的最好姿态。可他不知道，我讨厌死了男孩子那种自以为是的、卑微的爱。
果不其然，我们两个三天不到的恋爱关系以他的两个字“好的”干净收场。
当即我就给徐洁甩过去一条语音“老娘终于解脱了，那三天我过的比高中最后30天还煎熬。”徐洁是除我和他之外唯一知道这段恋情的第三者。
同意和他在一起那天晚上我给徐洁的说辞是“我谈恋爱了，高中朋友，追我挺久了”；决定分手时倒是多了几个字“我受不了他什么都为了我，我喜欢独立自爱的人”。
语音发送，我闭眼躺到床上，终于解脱了。这一刻我甚至想一键清空我们之间所有那三天的回忆，我为自己当初的心跳感到后悔。
【三】
说说我们吧。
我，宋彤，某211本科生；他，高三辍学，现无业待家。
我和他高一就认识了，那时我还处于青春叛逆期，仗着初中底子好点，在高一文理分科后就完全放飞自我，在班里的成绩也是直线下滑直到吊车尾，大概老师是不想上课的时候多看见我，终于在一次考试之后顺理成章的把我这个不学无术话还多的叛逆生调到了最后一排，不过还好有个同桌——就是他。
在那之前，我和他没有任何交集，即使同班已经不少日子了。因为他自己单人单桌坐在我们班的最后一排，不说话不学习，在班里简直就是透明的存在，我对他那时长相的评价是：非常一般，甚至有点丑，衣品也不好，总是水洗蓝牛仔裤和黑白灰纯色上衣，鞋子…鞋子我没注意过。
我自己的性格是非常外向豪放的，看见人就想聊天。我把东西整理好后，故意使劲顶了下我的桌子，连带着他桌子上放的书立也晃了晃，他伸手扶了一下并朝我看了看，我立马见缝插针对他说：“你好，以后我就是你同桌了。”
就这样，在我这个话唠的折磨下，我们俩变得熟络起来。我甚至会威逼利诱让他晚自习下课去小卖部给我买点小零嘴回来，让他每节下课帮我打热水…在当时我看来，我们的关系就只是——臭味相投的两个无志青年碰巧做了同桌而已。
这样的关系持续了三个月。高一剩一个多月的时候，我真不知道我脑子抽了什么疯，开始奋起学习。因为初中底子不错，再加上高一文科（是的我们学校高一就分科了）无非就是多背书而已，那学期后来的考试，除了数学始终见不得人外，其他还是非常可观的。甚至在期末考试，英语还走了狗屎运拿了班里第一。
“嘿，你还真不错”，考试成绩出来的那天他拍了一下我的胳膊说。
“怎么样！高二高三跟着我混吧！彤姐带你上一本”，我笑着跟他打趣。
他看了看我，也笑笑。没说话。
后来暑假了，我跟他没怎么在QQ上聊过，我当然也没在意，因为确实是没想起来还有这个人。甚至后来高二开学，我也没想起来问他一句“你在哪个班？”（是的，我们每年都要重新分班）
我的新班级24班和厕所正好在一条走廊的东西两头，去厕所必须穿过整个走廊、四个班级。我没想过会在走廊上碰见他，碰见了才知道原来他在21班。回班之后我才意识到以后见他的机会可能还挺多。
高二平安夜之前我们两个的所有互动就只是在走廊里碰到了打个招呼而已，所以当他平安夜那天晚自习下课时把一个包装精巧的苹果和一块德芙巧克力塞到我怀里时我还真挺惊讶，调侃他一句“哟，没把我忘了？”
他也一脸满不在乎，好像这个苹果和巧克力是他买多了实在送不出去才想起来给我似的。
“你可是我在这个学校唯一能说上话的人”，说出的话倒是让人觉得他确实用了心思。
“你这社恐的毛病要是再不改改，以后你们班同学聚会都想不起来你。”是，他有社恐，甚至轻微自闭，所以那天经过他班门口看他还是自己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我并不惊讶，只是对我高一那么努力想要改变他的想法有点白费力气的可惜。
我们的关系从那天平安夜之后又变得像同桌时期那样热络了起来，他经常会在QQ上找我聊天，不过大多时候都是他问我答。
他还是会在节日、生日给我说祝福送礼物，我也欣然接受。
我怕如果连我都不收他的礼物，那这些欢腾的青春节日真的不会在他的记忆里留下任何痕迹，他怕是会越来越自闭，我大概是在做一件好事吧。
我们的关系就这样维持了整个高二，不远不近，不冷更不热。
【四】
我以为我们会维持着这样的关系到高考毕业，然后再慢慢疏离直到形同陌路，像大多数高中关系并不亲密的同学那样。
万万没想到，我们两个“同学”的关系还没有熬到高考，甚至提早二百多天就结束了。
我们俩的高三班级离得很远——回字形的教学楼：我北二层，他南一层。但我们两班有一节体育课是一块上的，所以每星期还能因为这体育课见上一面。只要在体育课上看见他，我总要把他拽去小卖部，还要打着“一星期就见这一次”的旗号敲诈他好几块钱。但这人太抠了，只要我每次从冰柜里拿出一瓶超过五块钱的汽水儿，他就立马快我一步揣两瓶五块的去老板娘那付钱，然后站在门口声调不低的：“你这人咋这么自私？我就十块钱一人五块多好”。小卖部老板娘就总会向我投来一种“这姑娘确实不懂事”的眼神儿。
那天体育课我照常拽着他去小卖部，不过这次我没冲进去，反正我知道不管怎么样，我喝到的永远是那五块钱的橘子味儿汽水，干脆就别进去遭着那老板娘的眼神儿了。我走到门口那棵老香樟树下，一屁股坐在那个红漆已经被蹭掉不少的长椅上…
我等的以为他在给老板娘掏那十块钱的过程中社恐犯了，打算起身去看看时他出来了。我眯着眼睛正准备骂他，他左手拎着的满满当当的一袋零食和右手握着的一瓶看起来绝对超过五块钱的汽水儿让我住了嘴。
“捡钱了？买这么多干嘛？”他走过来直接塞我怀里。
“给你的送别礼物，以后你可就坑不到我了”，他把汽水儿拧松之后递给我。
“啥意思？不上了你这是？”
“聪明，看来一本真没问题。”他说的太过轻快，以至于让我觉得退学对他来说可能是更好的选择。不过，也确实，不学习不上进不社交，这种人来不来学校确实没什么区别…
“行，不劝你了，保持联系就行”。我自认为这件事不会对我有其他多余的影响，保持联系也是我随口的说辞。
后来我们真的有保持联系，不过也都是他主动联系我。
他退学后去了深圳，在他姑姑家的公司打工，而我就在这不大的校园里准备着高考。我回复他信息的字数越来越少，周期越来越长。但他还是会在我生日那天把礼物快递到我家，在6月6号那天晚上给我订了个用大红色奶油写着“高考必胜”的蛋糕。
高考后的毕业旅行，我拒绝了他“深圳不错可以来玩”的建议。我当然不会告诉他拒绝的真正理由是——我们不会是见了面能侃侃而谈，不尴尬的关系，而且我没有把你当成未来会在一条路上的人。
【五】
我在距离他十万八千里的城市念着大学，大概是上了大学，空闲时间猛然多了起来，我们聊天的次数越来越多，逐渐的我能看出他说出来的那些话中隐晦的含义——他对我有意思。
我自以为半年大学我思想境界提高了很多，不能说身边的同学都非常优秀，但至少我再也没接触过像他那样的人。可能真的是长大成人，真的懂得趋利避害，在大学我会刻意和比自己更优秀的人接触。平时在和他聊天时其实我是抱着一种敷衍的态度，认为和他聊天纯属浪费时间。
所以当我看出他对我有意思之后，我开始刻意减少和他聊天的次数，有时甚至直接不回他消息。
大一寒假，他回来了。回来前就一直问我什么时候有空，想要约我吃饭，我知道我这次真的没理由再拒绝了。
我极力告诉自己把它当成一次正常的社交。
那天我们吃完火锅看完电影已经晚上九点多了，他说要送我回家，当然还是被我拒绝了。
我们在电影院门口分开，我让他先走，他点头表示同意。我就站在电影院入口处看着他招手、拦车、开门、坐上…
手机提示有消息进入，我点开。
“我喜欢你，很久了，今天见到你我真的有点控制不住我自己，我不想再和你做朋友下去了，给我个机会。”
“各位乘客请注意，本公交车已到达终点站…”79路公交车好听的提示音把我拉回现实。我思绪涣散的下车，怪自己跑神儿竟然坐过了站，不过还好也就两站的距离。
意识到自己跑了神儿，我的心里咯噔一下。
我刚才在公交车上脑子里想的，全部都是吃火锅时他绅士体贴、亲密却又恰到好处的举动；全部都是我隔着氤氲的热气看见的他已经可以用“长的不错”来形容的脸…
手机在这时又进入了一条消息—
“我知道我现在还没有说爱你的能力，但因为你，我不甘堕落，我愿意自考我愿意读书我愿意卸载全部的游戏。如果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我会证明给你看，我会努力和你站在同一个高度的。”
“在一起吧”，我立马回复过去。
我不确定我是否真的喜欢他，但这次我愿意靠着心跳加速去做一个决定，身体不会骗人。
那天晚上他一股脑给我说了好多好多话，大概就是：我其实从高一就开始喜欢你了，这几年你改变了我不少，我把你当成生活里的一束光，我愿意为了你去改变…
第二天一大早，他给我发过来一个他在看书的视频；中午，他给我发过来一张《人间失格》的图片；晚上他说：“放心我不会玩游戏了，我要早点睡觉啦，明天要继续学习”。第三天一大早，他给我发过来一个他在学习英语网课的视频……晚上我问他：“干嘛这么努力啊？”他几乎是立马回过来吧“当然是因为你啊。”
我没有再说什么，那天晚上凌晨两点我给发了信息：“恢复原来的关系吧”。
【六】
|2018年
我说完这些已经口干舌燥了，徐洁把床头一杯没了热气的水递给我，凉水下肚，我理了理思绪，继续给她说…
“徐洁你知道么，当时我被他的回答压的喘不过来气，一个男孩子把我当成生活的动力，努力的理由，这无论对哪个女生来说都是极大的肯定。
可是你知道么，我真的受不起，我不想他为了我而活，我喜欢的人，我要他们都有自己所忠于的生活方式都有自己所热爱的事业都有为之付出一生的理由。
把生的的希望和努力的理由寄托到一个人身上，你觉得这是他对我爱到无以复加的表示么？可他大概从来不会想，我自己已经够累了，再去承受多一个人的重量，我到底会不会愿意？他在用自以为最无私最伟大的感情爱着我给予着我，他从来不曾想到，我其实根本不想要，更不敢要…”
“那你昨天晚上去酒吧干什么，借酒消什么愁？”
“他为了我自考又专升本，这些我都不管，他来我们学校是要干什么？他真准备跟着我的影子过一辈子么？他不管怎么努力我们也不会是一条路上的人…”说最后一句话时心里发了狠，不知道这些狠是对谁。
我听见了几口明显的呼气吸气，我抬眼看徐洁，她压制着我看不懂的情绪。
“宋彤，你可以自欺欺人，但你别拉着他跟你一块儿受罪，他可不欠你的，你想轻松喘口气没人管你，他做错什么了？他不就是喜欢你么？什么叫恢复原来的关系？他把最好的爱都给你，你却连这份感情都不敢承认，为什么你们的分开连句分手都不配？你在自欺欺人什么…”
我说不出来话，原来自己藏着不想被人发现的话被别人不留情面地说出来是这种感觉啊。
【七】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关于我和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