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何丽最近有点疑神疑鬼。
这缘于几天前,她接的一个电话。
深夜,何丽正睡得香,半梦半醒间仿佛有一个巨大的苍蝇,嗡嗡叫着往她身上贴,煽动的翅膀拍在她光洁的大腿上,震得她麻咧咧的。
何丽想放声尖叫,但怎么都发不出声。
终于,惊出了一身冷汗,她醒了。
腿边是不停震动地手机。
何丽缓了一下,意识清醒了,她生气地拿起电话,显示的号码是隐藏的。
“喂!谁啊?”何丽不耐烦地问。
电话那端没有声音。何丽意识到这可能是恶作剧,骂了句脏话,就要挂断。
“你真的将公司做空了?”电话里突然传来一个低沉的男人的声音。
何丽一激灵,她停住手,心中开始猜测对方的身份和意图。
男人听她没出声,好心给了一点提示,“8月27,麓山公馆。”
接着,对方似乎播放了一段录音,是她在卫生间和老何调情时说得下流话。
何丽心头狂跳,正仔细听着,突然录音停止了。男人带着笑说:“你们玩得挺花啊。”
何丽彻底慌了,她和老何转移财产的事还没完成,这时候可不能传出去,尤其不能让老何妻子知道。
她犹犹豫豫地问:“你是谁?”
男人没搭腔,直截了当地说:“五十万,我不坏你好事,明天四点放到淮海西路。”
“时间太紧了,能不能宽限几天,喂……喂!”
挂了电话,何丽全然没了主意,又不敢这时候给老何打电话,只能像热锅上的蚂蚁,慢慢煎着。
终于,天亮了,何丽来到公司,等没人的时候,到老何办公室,低声将晚上的事说了。
老何听了也没心思玩腿了,追问她那天到底都说了什么。
何丽六神无主,8月27,正是公司团建的日子,去麓山公馆还是何丽自己提的,她最近正是得意的时候,在卫生间和老何打完嘴炮后又给小姐妹打电话,再加上喝了点酒,也记不住自己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
老何埋怨她坏事,俩人反复琢磨也猜不出对方身份,当天麓山公馆接待的不只他们一个团体。
何丽自知理亏,又怕老何打了退堂鼓,忙贴过去,软软地连蹭带哄,好不容易安抚住了。
2
老何其实算是一个凤凰男,公司原本是妻子家的,但女儿出生后,身体不大好,妻子为了照顾孩子,就将公司给老何打理了。
老何看上去老实本分但内心很闷骚,苍蝇馋屎,何丽与他一拍即合。
不得不说,何丽还是有点手段的,加上老何妻子的心思也不在老何这,老何本想玩玩的心出现了春情涌动,他想离婚娶何丽了。
但直接离婚肯定不行,何丽也不干,于是他们谋划了一个阴损的手段——转移财产。
老何一开始多少还有点举棋不定。
但上个月,妻子打电话和他哭,说孩子又有点感染了。但当务之急还是先把手术费交上,家里钱不够,公司资金又周转不开,孩子这边等不了,妻子便打算卖房子。
老何私下问了大夫,确实情况不太好。老何觉得这是个无底洞,再不出手,怕是真的什么也剩不下了。
何丽善解人意地安慰老何,“孩子的事你也别上火了,这都是命,以后我保准为你生个大胖小子。”
老何觉得自己这是没办法,为了以后的家考虑,他只得放弃生病的女儿,反正也没救了,都是命。
老何有个同学是市医院的财务主管,他劝妻子将孩子转院过去,有熟人一来方便,二来家里资金确实紧张,孩子这病处处用钱,咱得该省的省,该花的花。
妻子神情疲惫倦怠,好像又刚刚哭过,老何假装没看出来。
好在,事办得还是挺顺利的,一周后,妻子就带着女儿转院了。
老何开始利用女儿在医院的流水和同学一起做空公司账,事运作得很顺,妻子丝毫没发现。
等钱转出来,他再打给何丽,之后就等着提离婚,净身出户,但那时留给妻子的就只有一个空壳公司。
就在事快成了的时候,何丽被人录了音。
老何也慌了,但现在他们已经没了退路。
老何同意先去会会对方,如果对方能把录音删了,钱就给他。
晚上,何丽二人开着车来到淮海西路,等着陌生男人的电话。
何丽正紧张地盯着屏幕,老何的手机突然响了,是老何妻子打来的。
电话接起来,妻子问他医院又催缴了,什么时候把孩子的住院费交了。
老何搪塞道,公司账上的资金都没了,实在拿不出,再等等,等下一次打款就交。
妻子顿了下,又说,自己手头的钱也花完了,能不能先少拿点,拿几万也行。
老何担心着另一通电话,心不在焉地应付几句就挂了。
然而,两人一直等到后半夜,何丽的手机始终安安静静的,二人只得心事重重地回去了。
之后几天,何丽在公司里总是胆战心惊,她看谁都像那个背后窥伺敲诈自己的男人。
下班回家的时候也魂不守舍的,等进了小区,突然背后靠过来一个人,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被一个冰凉刺鼻的东西捂住了口鼻。
3
等何丽醒过来,发现自己被绑住了手脚,环顾四周竟然是自己家。
一只工装鞋突然出现,不轻不重地踩着她的肚子,何丽吓懵了,语无伦次地求对方别伤害自己。
绑架她的人自始至终都没出声,对方拿出一个没包装的瓶子和一把刀,薅起何丽的头发,撬开嘴巴直接就把辛辣的液体灌了进去。
何丽吞了几口,倒在地上不停地呕,她头脑一片空白,完全猜不出对方到底是图钱还是单纯要她命。
何丽越来越害怕,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液体的问题,她觉得五脏六腑都沸腾地烧了起来,何丽再也抑制不住,脸贴在地板上,呜呜地哭了。
阴影里的人看着何丽腿下不断流出的尿液,嫌恶地站远了点。
他蹲下身,用刀在何丽脸上轻轻划过。感觉何丽彻底崩溃了。
他掏出手机,打了一行字,拿到何丽眼前。
“钱在哪?”
何丽浑噩地将自己的银行卡,通通给了男人,包括老何给她保管的。
不用人逼,她就把所有密码都说了。
对方意义不明地笑了下,好半天,等屋子彻底静了下来,何丽才意识到,人终于走了。
她哆嗦地爬起来,将自己反锁在卫生间,歇斯底里地报了警。
老何赶去医院的时候,看着披头散发的何丽,简直不敢相信。
大夫再三化验,也没查出何丽体内有什么毒素残留,老何抱着何丽不断安抚着。
警察想来问话,老何怕何丽这个精神状态,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就借口何丽的状态实在不好给暂时推脱了。
第二天,警察走访了何丽的物业,调取了监控,奇怪的是,监控根本没看见何丽被什么人尾随。
老何怀疑地看着何丽,听说银行卡被抢走后,老何第一时间报了挂失,好在提示钱并没有被提走。
钱丢了的事和警察说不了,老何审视地看着何丽,心里有点毛毛的,何丽不会背叛自己吧。
何丽被吓得神经不大好了,丝毫没看出老何耐人寻味的眼神,为了证明自己真的被入室抢劫,她和老何出院回了自己家。
等在抽屉里翻到原原本本的银行卡时,两个人都不作声了。
半晌,老何叹口气,“宝贝儿,你最近是不是精神压力太大了。”
何丽炸了,尖叫着说自己没有撒谎。
老何烦得受不了,偏巧妻子这时来电话,没打招呼,就径自走了。
何丽颓丧地坐在地上,想到老何反复说的不能报警,哑着嗓子又哭了。
4
这面,老何接到妻子电话,赶回家,妻子强撑着,疲惫地对老何说,大夫已经让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老何没吭声。
妻子沉默一会,对老何说,她不会放弃,但也怕有遗憾,妻子希望接下来这一个月,老何能每天晚上到医院,陪孩子吃晚饭。
老何看着沧桑的妻子,多少动了点良心,点点头答应了。
去医院看完孩子后,老何还是担心何丽,正巧碰到主治医师给妻子拿药,他随口问了句。
医生说,老何妻子精神状态不好,吃这个能安神,老何想到了何丽,走的时候也拿了几盒。
何丽最终还是消了案,老何找关系,让这事平了,他搂着何丽让她养好身体,最近他不能多来,嘱咐何丽按时吃药。
何丽揉揉太阳穴,没吭声。
但情况愈演愈烈,何丽甚至开始出现幻觉。
她觉得自己身后始终有个诡异的影子在盯着自己,无孔不入,甚至就贴在她的后背上。
而且她发现找不到老何了。
公司里换了新的主管,只说老何身体原因需要暂时休养,而第二天,何丽就以无故旷工为由被开除了。
何丽气急败坏,准备干脆拿钱走人,才发现银行卡也不见了。
何丽冲到老何家,老何的房子已经卖了,接着又跑到老何孩子所在的医院去闹,等她被精神病院拖走的时候,也没有见到她想见的任何一个人。
而这一切发生的时候,老何就在医院五楼的病房里,却什么都不知道。
老何真的病倒了,突然发病,是肾衰竭的症状。
他现在和女儿都需要换肾了。
之前医院就怀疑女儿的病会不会有遗传影响,这下几乎坐实了。
老何清醒的时候,每次都能看到病床旁的妻子,妻子对他说,房子已经卖了,她无论如何都会救老何的。
老何终于体会到糟糠之妻的好,心中愧疚又感激,再想到自他出事后就消失的何丽,老何恨不能扒了那个贱人的皮。
过了几天,妻子带回来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老何找到配型了,坏消息是卖房子的钱还得一周才能解冻。钱不够。
老何急得抓耳挠腮,拖不了了,他绞尽脑汁编了一个漏洞百出的借口,他现在管不了这么多了,他得让妻子抓紧把银行卡挂失。
老何庆幸自己有命逃过一劫,暗暗发誓从此一定好好和妻子过日子。
第二天,老何觉得自己心口堵得厉害,他现在动弹都费劲,妻子在一旁打电话没注意,老何发不出声,越发憋闷,他听到妻子说,“以后这财务主管就是你的了,提前恭喜了。”
等妻子终于说完,老何招呼人过来,让她帮自己倒杯水。
妻子拿着水,难得地似乎心情不错,坐到他身边,突然对老何说:“你同学被抓了。”
老何一愣,哪个同学?
妻子微微一笑,提示他,“就是这家医院的财务主管,据说是贪污和做假账。”
老何心里咯噔一下,含糊地唔了声。
妻子接着靠近他耳边说,“还有,手术很成功。”
老何不明所以,妻子笑了,“就是咱女儿的换肾手术啊,昨天已经做完了,没有排异,很成功。”
老何懵了,不是说自己的配型成功了么,孩子的也成功了?
老何反应过来,笑笑,“真好,到时候我们爷俩都做完了手术,一起出院。”
妻子保持着笑意说:“恐怕不能了,你的手术取消了,再说我还得留着钱给孩子疗养呢,对了,银行卡我没挂失,正巧何丽那有,我直接就取出来了。”
老何脑子嗡一声,深深的恐惧让他充满了灭顶的窒息。
老何艰难地开口,“苏苏,你…听我解释。”
苏茹淡淡地笑着,依旧柔声细语地讲,“老何,你什么都不必说了,你用琳琳的病做假账那一刻,你就该想到会有报应了。当然,你死了,我们就当一笔勾销。”
苏茹一边说着一边往老何的点滴管里到了点药液,看着目眦欲裂的老何,还好心解释,“没关系的,你上个月都吃了很多次了,这次剂量大点,别人也发现不了的。”
老何绝望地挣扎,苏茹冷漠地看着他,劝他别白费力气了,有点骨气,别像上次何丽那样,都失禁了,也太恶心了。
老何终于明白他与何丽的小九九早都被妻子看在眼里,她设了个套,像对待老鼠一样,轻易就要了他们的命。
他放弃了挣扎,妻子当着他的面,把一切都有条不紊地收拾了,还顺手将自己说是安神的药也扔进了垃圾桶。
果真是报应,也是命!
弥留之际,老何听到妻子似乎说了一句,“这才叫净身出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