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姐认识的时间不长,或者是不算认识,只是常常碰到而已。
张大姐长得胖且个不算高,常常一脸的笑容。我们散步会碰着、买菜会碰着,眼熟却并没有打过招呼,至到我开始晨泳。
张大姐常常是来得最早,也走得最早的一个。每天我五点四十分到河边,张大姐往往已下水了,游一圈上来便走。渐渐地我准备下水时,张大姐上岸,便开始打个招呼并聊上几句。原来张大姐这么早是因为要赶回家去叫孙孙们起床,然后送他们去上学。
我惊叹于张大姐帮子女、锻炼互不误,时间安排得井井有条。
从前天开始,早上当我往河边走时尚处于破晓的天空上,月亮还高高挂在暗兰的天际之时,只听着寂静的晨中,除了鸟鸣,多了许多孩子叽叽喳喳的声音。向前望,一群孩子在前面走着,然后听见张大姐粗声大气的声音:快点走,杂种,要不明天不要你来了***。等到走近,才发现是张大姐带着她已放暑假的七个从五岁到八岁的孙孙来游泳!七个!难怪每次遇见张大姐买菜,她都是背一个大大的背兜(贵州特有的一种竹编的背在背上的框,可以装很多东西了)。
来到河边,七个孙孙们手里都拿着吹好气的手臂式游泳护环,全是明黄色的,估计是批发的哦。然后在张大姐的带领下,一个接一个地慢慢下到水中……晨中的河水还蛮凉的,尤其刚刚起床不久的孩子们应该更难适应一些。稍下得慢的便会被张大姐催促着下:快点下水,不然明天不要你来了。然后,一群黄色的手圈托着孩子们,在张大姐的带领下,开始游了。真如一个鸭婆婆带着一群可爱的鸭娃娃,边游还听着张大姐喊着口号:加油!加油!
我真对张大姐强大的内心膜拜得不行。
记得女儿小时候,我只带她一个,在长达几年的时间里,感觉自己完全处于的是一种生活、工作混乱而无序的状态,每天的生活都“兵荒马乱、一地鸡毛”(而其实,共同带的人还有她的父亲,还有她的奶奶爷爷、姥姥姥爷也能偶尔帮帮忙)。说出来可能别人都不相信,我常常被饿着,因为带着孩子没办法做饭吃;待孩子上幼儿园那几年,更是几乎早晨我没办法得吃早餐(赶着叫她起床、简单煮一个鸡蛋、给她洗梳穿衣,然后喂了,送去学校。我再赶回办公室已晚了。)
只要有时间,我便赶紧睡觉,每天都处于慌张中的自己,身体也极差,再加上吃饭不正常,情绪也极不稳定。这些因素最终都是酿成了怨气。
从小所受的教育是“请求帮助”等于“给人添麻烦”!并且小时候原生家庭中,也习惯了母亲对于自己请求的粗暴拒绝。而从来不明白,请求的核心是合作。原生家庭中父母之间相处的模式从来都不是合作,彼此之间既不协作,也不会心怀感激。
母亲从不求助于父亲,而只是气恼父亲的不帮忙;而父亲的每一项家务的参与都从来得不到母亲的认可,所以也气愤不已。
在这样的家庭中成长的我,目睹的是父母间的无法协作。也因此如果对方不主动帮助,除了气恼从没有试过求助,或者求助的方式是用赌气、指责,而不是请求。
两口子之间,不是应该主动去做的吗?不是应该明白这就是你的责任与义务吗?还要等我去请求,凭什么我要请求你?请求不是便意味着我低你一等了?那不是我没面子了?凡此种种,各种内心大戏上演。因此,我除了抱怨便是赌气。
而夫妻间的信任、恩爱都渐渐在这过程中消耗殆尽……
拒绝表达,对方无法理解你的想法,也生生地切断了自己与他人的联接。父母一辈子都生活在一种情绪不流动的状态之中,这样的状态不可能是快乐的,也不可能是幸福的。
但是,他们因为没有觉察,是无法意识到这些的。
我已复制了半辈子父母相敬如冰的相处的模式了,还想继续吗?
我们从小所受的教育是信守对人要彬彬有礼,而其实是敬而远之,这份敬而远之的不仅仅是对外人,对家人亦是如此。我们至今到父母家里,都如做客一般,相互之间客气而小心,更不可能暴粗口了,连随意都是不敢的。
而母亲常常会都处于一种恐惧与害怕之中,我们大家都回去,害怕没有合适可口的饭菜给大家吃,尽管我们一再要求只要我们回去,她就坐着休息不要操心;但是,这是不可能的,当我们在那儿做饭菜时,母亲会挤在厨房中,忙这忙哪:一是担心我们弄乱了她的东西,二是做饭菜的过程中出错(没严格按她的方式做),三是用错锅或碗(不知道都是做食物的锅,为什么一定要分得这么清楚),四是希望快快做好,吃完我们好走。完成这一她不喜欢却仿佛不得不接受的过程。
所以,尽管她孤独一人住,但内心里,只欢迎象我这种,回到家坐在她边上,小心地与她聊一小时或两小时,不碰她任何东西的人吧。
边游泳边思絮乱飞的我,被岸边上的声音拉了回来。只见张大姐的七个已游泳上岸的孙子孙女们,正一个接一个地往水里跳水,而张大姐站在水中,保护着。只听见张大姐爽朗大笑着叫道:哈哈!好,下一个!跳不跳,小杂种,不跳让小老三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