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夜写了一晚上的文章,竟夜不成寐,窗户将白天的热浪锁住了,起身推窗,月色入户,夜风袭来,细听,风正借助于附着物显示着它的活泼生动。
一阵阵整齐的洗洗刷刷声响,一定是路边高大的行道树,像是排成一列的士兵操练呐喊,风声如士兵的喊声,整齐响亮震天动地。那欢快如溪流流过的声音,定是楼下的细叶子树,柔柔弱弱的,随风喜悦地颤抖着哼唱着。
忽然,哈拉卡拉响声传来,是夜行的动物打翻了什么?不像,狗狗猫猫的爬不了这么高,再仔细听,原来是隔壁的窗外铁架子被强劲的风吹的脱离了一半的墙面,晃晃荡荡的挂在那儿,风的力量真大,龙卷风能毁灭一个城市,沙尘暴能让沙漠搬家,这城市的风刮过之后也变了模样。
夜凉如水,风让夜凉了下来,和白天的溽热天上地下,风透过纱窗穿堂而过,赶紧翻翻身,让黏连在身上的凉席吹散。纱窗能过滤猛烈的风,能柔软刺耳的虫鸣,能遮挡模糊的不快,掠过身体的轻风柔和亲切的就像小时候妈妈手中的大蒲扇,迷迷糊糊的,沉沉的身体好像坠入下滑的温柔乡。
突然,一声响亮的蝉鸣把我惊醒,果真是清风半夜鸣蝉,蝉声在风中飘忽的飞扬。诗人一定是如我一样,半夜三更的睡不着觉,听着风声虫声,捕捉到灵感,写出了鲜活灵动的诗句。
半夜睡不着觉的还有看窗前明月,思远方故乡的李白;还有走到海边看海上生明月的张九龄;最惬意的是躺在春夜的山谷里,看花落、听鸟鸣的王维。
孤篇盖全唐的《春江花月夜》,张若虚不知见了多少个年年只相似的江月,那枚皎皎空中孤月轮照在了江水、沙滩、原野和花树,也照在了孤独的诗人身上,不由地感慨:人生代代无穷无尽就如这眼前滔滔流逝的江水。
我也想住在开满荷花的湖边,荷风送来的是清新淡雅的香气;或有着满架蔷薇的庭院,微风吹起都会香飘满院。
可是,我的窗下没有花,只有风的呼啸和呐喊,白天的喧嚣盖住了风的声音,只有夜晚才是它们的舞台。
从远处传来嗡嗡声,像是春天的大潮由远及近的奔涌而来,伴随着一轮明月的升空,夜的风哗哗的升起又落下。
归心似箭的摩托车嘟嘟的驰来,被拦腰的风抚弄了一下,就像醉酒般的摇摇晃晃。
小轿车的声音,轻盈而神秘,似乎是被疾风带走,也带走了夜晚的神秘,刷刷的一驰而过。
轰隆隆,是笨重庞大的载土车,盖过风的声音,像是劳累一天粗重的喘息,风驰电掣的像一列载重的火车。
不远处的的工地上,巨大的塔吊被穿堂而过的风留下的嘘哨,给宁静的夜平添一些不安。
风累了,片刻的安静,但风无处不在,整个的夜灌满了风。
渐渐地夜凉如水,将一薄单盖上,风鼓足劲挤进来,又跑出去,一遍遍的和你玩着游戏。
叶子刷刷响的更紧了,如一阵高过一阵涌上来的波涛,风更猛烈了,刷刷的叶子如翻江倒海的巨浪,床上的书被风吹得乱翻。
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在无人的夜晚格外聒噪乱心,如芒刺在背,风似乎也受了惊吓,张大着嘴巴,停止了呼吸,夜总归是平静又不平静的,世上也一样。
2017.08.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