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局没有回答霍齐的话,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缓缓地念叨:“为了国家,总要有人付出,无论付出是个人的幸福,还是家庭......”
当他注意到霍齐脸上那副“又来了”表情后,今天晚上第一次对霍齐喝道:“霍齐!这话你现在是不爱听了!是不是听够了?但总有人爱说,也总有人爱听!”
是啊,总有人爱听。
我就是当年听着你这番话,走上了这条路。回到七年前,我依然会听着你的话,热血沸腾,做出同样的选择。
当然,也有人永远听不够,比如解老大。
解老大解丰可谓是满门忠烈。从大沽口到上甘岭,从白山黑水到缅北滇西,都曾洒下过他家族先辈的热血。
霍齐毕业后所谓到深圳实习,其实是第一次执行任务。在从缅甸返回的时候,落在队伍后面的霍齐,看到断后的解老大在队友们走远后,面向南方长跪于地,嘴里念念有词,在磕了三个头后,才起身追赶队伍。
后来跟解老大熟悉后,他才知道,解老大的爷爷和两个叔伯,当年随远征军入缅作战,三人三地壮烈殉国,长眠于此。
与霍齐等人还有个良民公开身份不同,解老大就职于公安部门,三级警督。本来即便没有显赫的家庭背景,解老大也有着不可限量的前程。但一次对昔日战友,当时同事马三的轻信,让他经手的一件要案功败垂成。遭到叛卖的解老大没有任何推诿,直接承揽了全部责任,就在他递交辞呈的时候,遇到了正在重建特情局的胡局。
由于有着警察的公开身份,执行任务时解老大向来是入先出后。对霍齐而言,解老大不仅是他的战友,也是他的老师,更是他特工生涯初期的心灵支撑。有解老大在,无论是并肩而战,还是坐镇后台指挥,即便面临生死,霍齐也从感到过孤单无援。
造化弄人。解老大没有如他梦想那般,和家族先辈一样战死疆场;也没有像他誓言中所说,与特情局兄弟生死与共。
击倒无可战胜解老大的,是病魔的魔爪。
得知解老大脑瘤晚期入院的消息,执行任务赶回的霍齐第一时间前往医院。由于身份特殊,霍齐没有办法公开探视,他只能利用身体检查的理由和机会,与解老大见上最后一面。
解老大每天只要不是刮风下雨,就会坐在轮椅上,让妻子推着在住院楼前不大的院子里,享受阳光的沐浴。当他看到远远站在走廊口的霍齐,立马将头昂起,并将倚靠在轮椅靠背上的身体努力挺起。
看到解老大曾经如山一般的身体,在轮椅里也显得如此单薄,霍齐心中一阵酸楚,但那迎面而来依然如炬的目光,告诉霍齐要坚强。
那眼神饱含不止是坚强的传承,有壮志未酬的不甘,还有对战友的不舍与牵挂。而那不舍与牵挂,就像舒玫今天在车上所回忆的,更像是仁厚兄长对不谙世事弟弟的一种怜爱。
霍齐就站在那里与解老大默默对视,直到解老大的妻子推着轮椅转回病房。霍齐明白,那时的解老大已经再也无力让自己的身体保持挺直,哪怕是依仗椅背的支撑。
霍齐想对解老大渐渐远去的背影,行一个从他那里学会的军礼。但他不能,他的右手只能颤抖着,紧握着一只同样颤抖的手。
记忆里,那不是Lisa细嫩微胖的手,是一只瘦小略带粗糙,但结实有力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