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一个小孩呱呱坠地了。
“砰~砰~”一根钢筋打进地下,高楼开始建设了。
“他妈,咱给这娃起个啥名儿呢 ?”
“你是他爹,这取名的事儿可不得你来 。”
满脸蜡黄的男人,略显深沉的坐在小破平房里,手里夹着一只劣质的香烟,望着对面在为高楼建设忙忙碌碌的工人们。说:“咱这一辈子,没文化,也没出息 。这娃就叫高楼吧,指着他像那高楼似的金贵。”
女人顺着男人的目光,看向那边正在建高楼的工地,还未有雏形,看起来凌乱,正如刚出生的高楼。
打出生,高楼的命运就和对面的高楼剪不断。
时间一晃,高楼就在修建的高楼里玩大到了三岁左右。
高楼和所有玩泥巴的小孩没什么不一样。
“他爹,娃也三岁了,你看,这城里的孩子都兴上什么幼儿园,那咱? ”
“上,咋的不上嘛,咱是穷了点,砸锅卖铁也得送去上学,不上学那将来能有啥出息。 ”
“就去对面那楼上,上幼儿园我娃就得上好的 。”
就这样,高楼去了对面高楼的第一楼上幼儿园。那是个私立幼儿园,价格不菲。
上学那天,男人穿上了自以为最高档的衣服 送高楼去上学。因为幼儿园在最底层,安了栅栏,家长不许进去。
高楼在栅栏里头,撕心裂肺,哇哇大哭,不像个男孩子,囫囵不清的拉着栅栏喊:“爸,爸,爸……”
男人吼:“哭啥,不像个男人,没出息,你好好读书。 ”他也不管高楼能否听懂 ,转身走了,只留高楼愈来愈远的哭声。
孩子和孩子的融入自是天然的恰到好处 。
高楼和所有懵懂的上幼儿园的小孩儿没什么不一样。
日子晃起来就一瞬的事,高楼就像在一夜之间,就长到了六七岁,在幼儿园里度过了快乐的三年,他无忧无虑,如鱼得水。
而高楼的每一层都入住了新的人,3楼4楼开了培训班,辅导班。五六楼是百货大楼,更高的是什么公司,再高一些又是公寓楼,高楼很高,高耸入云,越高越看的不清晰。
高楼上了小学,初中,高中,成绩平平,没什么过人之处,长相平平,没什么耀眼之处,和所有的男孩一样调皮,逃学,翻墙,上网。
可是老父亲对高楼这样一个独子的期望,远远超过了高楼自己的想象。
高楼在高楼里,从三楼补课到四楼,年龄就渐渐长起来,他远远的看见高楼都唾弃。
指给和他放学回家的同学看:“就是这栋破楼 ,葬送了我所有周六周末,就是葬送了我的青春啊。 ”
初中升高中的那段时间,高楼叛逆,又喜欢到高楼的最顶层,坐电梯上去,纵然几十层楼,也还是很快。
高楼觉得高楼很高很高,好像能摸到云朵,但高楼又喜欢趴在楼顶边看下面,这是时他就想起他背过的文言文来:“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
高楼喜欢去顶层的原因是老父亲打他,他去顶层时父亲从没发现过他。
高楼和所有青春期叛逆又初识的世界的小孩没什么不一样。
高楼终究是没有没了老父亲的希望,在高三一年像发了狂的黑马,最终考了一个还不错的二本院校,在外地,挺远。
大概是外面的世界高楼太多了,高楼忽然就努了力,但是高楼常常想:“回去吧,毕业了就回去吧。 ”高楼大概是想念那栋高楼了吧。
后来呀,高楼在大学里的一身光环,被他带回了他的那栋高楼里,他青年才俊,在高楼中间的一层里找到了工作,高楼做了什么?哦对,律师,在他们律所里,他就是最优秀的那一个。
黄昏的时候,他带着满身疲惫,挎着公文包,从高楼里回到有父母的那个小破平房里。
再后来,高楼贷款买了房,在那栋高楼里,上面的一些位置。然后娶妻,然后生子,当然, 他的父母也住到了高楼里,不用再在小破平房里仰望高楼。
高楼啊,果然不负众望,他现在看起来衣食无忧 ,家庭和睦,生活幸福 。
其实啊,高楼和所有芸芸众生没什么不一样 。
时光一晃, 又过去好多年,路上车攘熙熙,人来人往。
街边有人在闲谈,“听说那栋高楼要拆迁重建呐 。” “可不是嘛,老了啊。 ”
声音飘到空气里,愈来愈远 ……
这是一篇写于不远的之前文章2021.1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