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看到的一则报道:一个人遭劫后被埋在山上,后来自己用手一点一点扒开埋在身上的土,爬出那个本应成为坟墓的土坑,最后终于被救。
当我一动不动地躺在手术台上,身上覆着绿色的手术服,头顶被炙热的聚光灯灼烤着的时候,脑海中不断出现这个故事。
我一遍遍想象着一个人在黑暗里绝望地用手指一点点扒开土,一点点爬出来的过程,一边感受着身体一端不断传来的撕扯和身上越来越难以承受的炙热。每当到了近乎极限的时候,我就悄悄把脚趾摸索着探出衣罩,让外边传来的清凉的空气稍微缓解一下。事后,那个在术前用惋惜的口气夸奖我脖子细长的年轻的副主治医生,表扬我非常坚强,说他们极少遇见我这样整个手术过中没有吭过一生的病人。其实,我只是怕一张嘴,一动身子,他们的手术刀就直接切断了我的喉咙。
整整七个小时,当医生缝完最后一针几乎瘫倒在我身上时,我知道我终于爬出了这个坟坑,逃离了地狱。可是,苦难还远远没有结束。
老公眼里含着泪将我从担架上抱到病房的床上,那一夜我因为在手术室里平躺的太久,后脑已经不能着枕,只能勉强侧着一边的身子。第一夜,两个人都根本不能入睡。坚持到第2天医生说可以稍微坐着,于是可以从侧左加了一个可以抬起脖子避开头的姿势。这样坚持到第3天,我终于可以坐着,背靠着身后叠加起来的被子,睡着了。
那时候还没有于娟的博客在网上流行,我也在反省自己(我总是在第一时间反省自己而不是别人)。也想不通,也心不甘。我从小到大一直都是好孩子、好学生、好下属,从没害过人也没做过任何违法乱纪违背道德的事,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也没有家族史,我也不暴饮暴食,喜欢吃素菜和水果远离肉食,可为什么还要发生在我身上?除了精神因素,我想不到其他!
初毕业时因为在象牙塔里生活的太久,被家人要求的只懂圣贤书却对社会、对人性处于完全无知的状态。虽然最大的愿望不过就是老老实实做好本职工作,当个活在角落里的米虫。可就是这样最简单不过的愿望,也还是没能实现。当自尊被一次次践踏到土里,心被一次次蹂躏至死的时候,我只能选择向前逃。一次又一次,拼命地再次不断地学习,努力地做自己不擅长也不喜欢的事,默默忍受着某些人的冷言冷语,向那些傲慢的人证明着一次高考的失误绝不能成为他们可以轻蔑我的理由!
在手术台上的时候,我也问自己:如果现在就离开了,我后悔吗?答案是否定的。金钱、名利从来不是我想要的,我要的从来就只是真正能拥有一个平静的生活,自由的人生。
真心感谢那些给予我磨难的人,因为他们我这样一个懒惰的人才可以坚持走到这么远。也感谢老天,在那一晚给我打开了生命和心灵的重生大门。一步一步继续向前,不怨天尤人,不掠夺也不放弃。因为我已知道,没有什么可以比健康更重要,没有什么人什么事可以不被原谅。
生命里,每一个结果都是无数个前因累加的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