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的关节在雨天总是率先预报。膝盖骨缝里渗出的不是疼痛,是发霉的记忆。晾衣绳上的衬衫已经挂了三天,摸起来像块潮湿的抹布。
巷口水果摊前,李婶的眉头比桃子上的霉斑皱得更紧。"这雨——"她咒骂的话被雨水冲散了。水珠砸在桃子上,溅起微小的腐烂气息。
芋梗上也长满霉菌
工地上的铁皮棚里,老周数着雨滴计算损失。每滴雨都是硬币大小,从他指缝间漏走。女儿补习班的缴费通知在口袋里发烫,手机屏保上的笑脸被雨水模糊了边界。
画室的落地窗前,林先生用狼毫笔切开雨幕。宣纸上的墨色晕染得恰到好处,像这场下了七天的雨一样缠绵。他抿了口龙井,舌尖尝到发霉的春天。
菜市场的鱼摊上,阿强的咒骂比鱼腥味更刺鼻。死鱼翻白的肚皮映着灰蒙蒙的天光。"操他妈的梅雨天!"塑料布在风中啪啪作响,像一记记耳光。
外卖站里,小陈的雨衣根本挡不住什么。雨水顺着脖颈灌进脊椎,订单提示音比雨声更催命。"您的外卖正在路上"——路上都是要命的水坑。电动车碾过积水,溅起的泥浆是他生活的残渣。
咖啡厅里,几个文艺青年正在用手机收割雨景。"烟雨江南"的配文下,拿铁拉花正在慢慢坍塌。服务员小美擦桌子的动作很重,她潮湿的刘海贴在额头上,像一道新鲜的伤口。
老张突然摔碎了茶杯。青花瓷碎片在积水的地面上漂着,恍若他五十年前的结婚照。雨声忽然变得很吵,吵得他听见老伴在雨里喊他:"死老头子,伞往这边斜点——"
雨一直在下。有人被淋湿,有人被泡发,有人在雨中优雅地腐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