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微短篇:笔下

      在苏格兰某部的群岛中,有一座美丽的岛屿,名曰“斯凯岛”。那是修十几年来从未离开过的土地,而如今,终究也要离开了。

      关于岛名的由来,甚至连当地德高望重的老人也说法不一:有人说,Isle of skye,理应叫做天空岛;亦有人称,苏格兰盖尔语中是skitis,即翅膀,描绘出岛的形状更为贴切...记忆里所听到的众多版本中,当属修对其别名的译述最令人满意:Eilean a' Cheò,意为“迷雾中的岛屿”。

     修站在码头,眼睛凝视远方,右手托腮,左手抚着围栏。他看得入神,透过迷雾弥漫的海面向更远处眺望。朦胧里,那儿似乎出现了一簇柔弱的绿光,依稀隐约着微亮。他抬起左手,试图伸手触碰,愈近愈弱的绿光一如即将破碎的梦。修倒吸了一口凉气,迅速收回了伸出的左手。而远处的绿光,直到方才呼出的热气消散,才恢复了原有的光亮...

      “嘿,伙计~该开船了!”同伴拍了拍修的肩膀,打断了之前的思绪。他随同伴上了船,偶尔回眸,以搜寻刚才的绿光。

     不久,船开了。船上有位子的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没有位子的坐在他人的位子上,各忙各的。走廊里、洗手间里、垃圾桶旁,大抵所能想到的角落都是人,一如东方的春运。修提着行李,紧随同伴,一路“借过,谢谢~”,从船头一直讲到靠近船尾。终于在倒数第二排007号位子坐下,同伴紧随其右,亦是汗如雨下。

     “啤酒可乐白兰地,牛奶咖啡威士忌...脚让一下,谢谢~”只见随着走廊前排乘客身体的依次扭曲,一辆手推式售卖车如一叶不系之舟乘风破浪而来。接着,一位金发碧眼的乘务员紧随其后。她冲着旁边的同伴眨了眨眼,笑靥如花,示意其要不要买。同伴扭头转向窗外,装作看远处的海景。于是,上一刻的笑容消失,转向下一排乘客,重复、再重复...

      同伴终于可以转过头来,从背包中拿出一本厚厚的书。只见封面上依次排列着一颗星、一扇门、一个人,单调却错落有致。修定睛看了下书名,赫然用中文写着“三体”。与刚才的尴尬相反,寒悠闲地阅读起来。

     寒,修的同伴。他与修是同学,从小学到高中都是;亦是邻居,从出生至昨天都是。拥有双重人格,对人忽冷忽热,对其他人冷,唯独修除外。痴迷物理,对一切理论物理学充满兴趣,致力于成为像爱因斯坦一样伟大的物理学家。初中时,曾在物理教科书封面写道:“Physics is sexy !”此次与修一起去Z郡读大学,寒勤勉进取,加之已获国际物理竞赛金奖,被保送至A校。

     修,小学、初中常年稳居年级前三,会长、部长、理事曾挂名于一身,中学以全校第一的名次录取于本镇最好的高中。按正常水平,录取的大学理应不在寒之下,令人匪夷所思的是,竟连本郡的B校也未考中,委身去了Z郡的C校。大家都清楚,这种事不论换作谁,内心多少都会有些不甘,更别说这个人是修。

     这是他们第一次离开这座岛屿,驶往一座距斯凯岛1993英里的陌生城市。多亏开船前修看到的那簇绿光,让他再次有了新的希望。它似乎在预示着:那飘渺的梦,就在离海岸不远的地方。他失落却憧憬着,不舍却期待着。此刻的海面,人船静止,唯有水在流逝...

     “嘿~我想到一个问题”,寒兴突然拍着我的肩膀,“把一只蚊子放入重为200g的密闭玻璃容器里,与不放蚊子两种情况,分别在天平上的示数有没有不同”。兴奋如潜行者于残血完成刺杀,划破了黑夜的宁静。果然,这个问题也成功地引起了修的兴趣。也许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道理,大抵如是。他们认真地假设着、激烈地争辩着、耐心地倾听着,最后微笑地点头着...

     不知过了多久,修和寒与其他乘客一样,终也败给了睡眠。如果说人有万种,那么对每一种人,都会有一种睡姿与之对应。更有打鼾声、梦呓声与小孩哭声,构成一首杂乱无章的交响曲。幸好,熟睡的人儿不会“为之所动”。

     镇子上的巨型水车飞快旋转,修仿佛坠入了时空裂缝,隐约感觉到了一个非常熟悉的地方。那里的天是蓝的,树是绿的,水是清的,连泥土也是清香的。是的,画面渐渐让回忆变得清晰:这里,正是他生活了十几年的小镇啊。不知怎的已然到了门口,修探着脑袋小心地往屋里观望。一个女人正在厨房做饭,皮肤白皙,浑身散发着迷人的香气。看到修放学回来,朝他的额头给了一个温柔的吻。

     她是他的姑姑,修从小在姑姑家长大,不知哪天,突然改口叫了妈妈。毕竟对他来说,她的爱甚至比自己的亲生父母加起来还要多得多,即便假设他的父母都还活着。家里的白糖用完了,妈妈给了他50便士,嘱咐他过马路注意安全,然后速去速回。修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但怎么也想不起问题出在哪里。

     修兴奋得连书包都忘了脱,手攥着零钱,飞快地跑出了门。边哼着歌,边欢快地走在车水马龙的路上。他走到十字路口,等待红绿灯,穿过马路右转直走。边走边想:依照惯例,剩下的零钱可以存在哆啦A梦储蓄罐里。足够买好多零食,一周可能都吃不完呢。他想象着,期待着,眼睛放着光亮。修咽了咽口水,脚步轻快,转眼就快到便利店门口。

     说时迟,那时快,可怜的修脚底一滑,一下子扑倒在了便利店门口。一如某个虔诚的佛教信徒,做“五体投地”状。年迈的店主老鲍勃爷爷,步履蹒跚地走到这个目瞪口呆的孩子身边。扶起他,拍干净了他身上的尘土,和蔼地问他有没有受伤。修摇了摇头,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爷爷抚摸着他的头,同情地问:“要买什么东西吗,我可怜的孩子?”修伸出紧攥着钱的小手,刚准备递给爷爷,忽然又收了回来。爷爷问他有什么问题吗,他竟然一下子哭了起来。老鲍勃越是问,他越是哭得大声。没办法,爷爷转身从柜台上拿了一颗巧克力,放在了他的手里。他的哭声渐渐弱了,最后停了下来。委屈着小声说,“刚摔了一跤,我一下子忘记妈妈让我买食盐还是白糖了...”“哦—我可怜的孩子”老鲍勃笑了,“爷爷可以把两样东西都卖给你”。修问了问各自的价格:食盐24便士、白糖28便士,心想50便士不足以同事买食盐和白糖。老鲍勃看出了他的疑虑,告诉他可以把东西以50便士卖给他。修高兴了起来,心想虽然没了零花钱,终究还是能完成妈妈的任务。于是谢过了鲍勃爷爷,拿着两样东西,迅速又小心地奔回了家。

      修推开家门,把东西放在客厅的桌上,空手走到厨房门口,眼睛一眨一眨地注视着妈妈。

      “没有买到白糖吗,宝贝儿”,妈妈下意识地问。

      “当然...当然...买到了”,修小手冒汗,支吾着答。

      “那赶快拿出来吧,我这会儿要用”,妈妈接着讲。

      “好的...等我一下...”,说完转身快速客厅跑去。

      妈妈顺着他的身影,看到了客厅的桌上白糖旁边,多了一袋食盐,于是问起修它的由来。修本想不将这件事告诉妈妈,趁她离开的时候把食盐偷偷地放进厨房。不料被识破,只好说出了事情的原委。妈妈听后,摸了摸修的头,略带生气却又心疼地说:“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别瞒着妈妈,好吗?”修认真地点了点头,目光从未有过的坚定。妈妈看着他,他又看了看妈妈,两人忽然笑了起来,灿烂如霞。

     很快,修已经吃好了午餐,背起书包给妈妈说了再见。妈妈叫住了他,又给了修50便士,嘱咐他要记得把上午的钱还给便利店老板,余下的作为零花钱。修点头说好,高兴地离开了家。

     门外阳光刺眼,修走在去便利店的路上,依旧是那么熟练。再次走到十字路口,等待红绿灯,穿过马路右转直走。很快,便到了那里。他确定自己没有走错,可奇怪的是上午的便利店招牌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家冰淇淋店。店员同样穿着短袖,一如此刻的修。修的脑袋像是受到了短暂的冲击,想起了今天有太多困惑的地方。比如,自己为什么老感觉困,路上的行人出奇的少,周围的一切如此熟悉却总有些晃眼。正在他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忽然感觉自己的腿像被什么黏黏的东西碰了一下,准确的来说,是舔。他低下头,看到一只70cm左右的狼狗,体壮色灰,神气十足。“嗨~布莱克”,修放下之前的疑惑,“你怎么跟来啦”。

     布莱克,修从小养到大的爱犬,更准确的说是玩伴。因幼犬时毛发为黑色,被修的妈妈起名为“布莱克”,长为成犬后,毛色由黑变灰,名字仍然延续之。修在爸爸农场帮忙的时候,布莱克常跟着他从农场的一头跑到另一头,渴了就在农场吃野草,累了就舔修的腿示意停下一起休息。这次,想必是陪修一起去学校的。

     修不太好意思带着布莱克去学校:一是会被同学视为另类,二是校园的守卫也不可能让布莱克进去。只好蹲下来,抱了抱布莱克,然后指了指回家的路,示意布莱克听话回去。从布莱克的眼神里,看得出有些失落。修看在眼里,可最终还是没有改变之前的决定。他把布莱克带回了马路对面,好让它自己回家。他闭着眼睛,始终没再回头。

     过了好久,修才敢睁开眼,试探着回头看,一次、两次、三次...终于看清啦,确定没有布莱克的踪影,于是放心地走去学校。

     门口的石碑上,安静地伏着“斯凯中学”几个单词。他的记忆一下子回到了高中,身体也似乎变到了高中生的模样。是的,修的学校到了。

     “嗨!修~”,寒拍了拍修的肩膀,“怎么还不进去呢,要迟到啦”。

     修跟着寒,一路寡言,很快到了教室。寒率先找到了空位,修次之,坐其右。上课铃响起,台上数学教授海森堡慷慨激昂,相反,台下却出奇的寂静。修环顾四周,竟然发现全是初中的同学,这再次引起了修的困惑。旁边的寒认真地推导着他新发现的物理学理论,后排偶有纸条传过,其中有一张传修到这里,停下了。他回头瞧了瞧,始终无法察觉是谁传过来的。心想:也罢,打开看看就知道啦。

      “寒同学,可回答下这个问题吗”,还没来及打开纸条,教授突然让寒来回答问题。旁边的修表面平静,内心其实已经风起云涌。他用了2秒,恢复了往日的镇定,食指扶了扶眼镜,看清了教授出示的题目:塑料袋里有6个苹果,在不切开苹果的情况下,如何将其均分给三个孩子,而袋子里恰余2个苹果?

     寒从位子上站了起来,抬头看了看题目,又低头看了看修,沉默着...修低下头,小声地给同伴暗示着答案,不巧的是声音太小,寒最终也没能听见。没办法,修只好提高了嗓门,谁知过了火候,竟被海森堡也听到了。

    “看来修同学想回答这个问题,那么你来把答案告诉大家吧”,海森堡顺势说道。

    修看起来有些不太情愿,但又想不出更好的理由拒绝,只好站了起来:“这道题从常规的思路讲,可以假设每个人分得x个苹果,即:'3x+2=6',解得'x=4/3',又由题意知:x为整数,显然不符合题意;所以理应发散性思维,抛开之前的方程,把6个苹果与袋子依次整齐地排列在桌子上,分发者拿起最右边的袋子往左移动2个苹果距离,此题得解。”

     “答得不错嘛,不过下次要记着“,海森堡示意修和寒坐下并对其他同学说,”如果知道答案就站起来回答,不要在底下窃窃私语”。

     寒和修对这种话从来都不会听进耳朵,一个接着上一行的推导,一个继续埋头写着小说...

     不知过了多久,修带来的稿纸皆已用尽。他伸了个懒腰,钢笔帽却不小心掉到了身后。他转过身去环顾四周,看到珍坐在他的身后冲他微笑,这可让修吓了一跳。

     珍,修的中学同学,NO.2学霸校花,曾在英语朗诵比赛中闻名于校。时常对差等生冷眼以对,对优等生则笑脸相迎。对于这种人,修向来都是敬而远之的。所以至今,修未和珍讲过一句话。而刚刚那一丝诡魅的笑,让修不禁打了个寒颤。他忽然意识到之前那张纸条,会不会与珍有关。

     修小心翼翼地摊开了纸条,又突然合上了,翻开教科书,夹在了里面。“你哪里不舒服吗,修”,寒问道。“不...不...我很好...”,修回答着,神色多少有些不自然。

     就在这时,放学铃响了。修麻利地收拾好书包,跟着寒一起离开了教室,没再回头。刚走出校门,寒就开始与修交谈起来。

     “那个...苹果那个问题要谢谢你,帮我圆了场。”

     “其实也怪我,声音太小,没有给你讲清楚,如果写下来,就不会出现课堂的尴尬。”

     “我当时只想到了物理思维,没有考虑实际上,发给小孩的苹果依然可以装在袋子里。”

     “那只不过是个小聪明罢了,话说你所学到的大智慧,远比我的小聪明要有用的多呢!”

     “咳咳...说吧,那张纸条是怎么回事,那会儿看把你紧张的。”

     “喏~纸条在这里,你自己看吧。”

     寒接过纸条,上边只写着一句话:

                       Would you like to be my boy friend?

                                                               —— Jane

     "真没想到竟然是她",寒折起纸条还给修,“你是怎么想的”。

     “你说呢”,修双手插入口袋,“我想你应该猜得到”。

     “很明显她不符合你的风格”,寒边走边分析着,“所以又要我帮你拒绝咯”。

      “聪明~”,修一时轻松了许多,“果然知修莫若寒”。

      “可毕竟每个女孩心里都住着一位天使,在爱情面前,每个人都不曾卑微。”

      “啊哈~不错嘛,寒的情商何时高的我都快不认识了,不过这个观点我倒是十分地认同。”

      “都是书上看来的。最近学着修读了几本文学书,开窍了不少。”

      “嗯,道理明白的早晚不要紧,透彻就好,一知半解最为可怕。”

      “说真的,你这次总不会还像以前那样避而不见吧,想个借口回应下也好啊。”

      “那就帮我告诉她,我已经有女朋友了,这样总该可以了吧...”

      “女朋友?叫什么名字?她又不傻,又怎会轻易死心。”

      “芬!”

      修随口说出这个名字,干脆利落,目光却是无比的诚恳。寒愣了下,然后拍拍修的肩膀,笑了。如若不是朝夕相处的同伴,换做任何人,都有可能信了。

      就这样,不知不觉地已经到了家门前。二人互相道了别,彼此说了再见。

      修回到家,把书包放在沙发。“吱“的一声,卧室的门开了。屋里的人,依旧是皮肤白皙,头发散发着迷人的香气。与之前略微不同,美丽的发际夹杂了几丝扎眼的银发。她背靠着床,一手托腮,一手拿着书。从封面来看,像是东方某国的文学名著。

      “嗨~宝贝儿”,看到修回来,起身合上了书本,“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放学,妈妈”,修想起了他的爱犬,“你有没有看见布莱克”。

      “哦~我的傻孩子”,妈妈用诧讶的深情看着修,眼角有些细纹,“你一定是在开玩笑”。

      “可我是认真的”,修完全没有搞清楚状况,继续说道,“下午布莱克要送我上学,我没让它跟来。”

      “宝贝儿,我想你一定是生病了。你难道忘记了在小学三年级的时候,镇上发生过一次抢劫,一名来自美国的劫犯持枪与附近的警察交火。那时你还在附近玩耍,混战中,一颗流弹的碎片飞了过来。你惊呆了,甚至忘记了闪躲。千钧一发之际,勇敢的布莱克飞扑过来,倒在了你的怀里。那时的你刚满十岁,布莱克也是。”

     修的记忆再次受到冲击:是啊,十岁的他抱着奄奄一息的布莱克,到处沾染着鲜血。他声音哽咽,拼命地记忆着周围的样子,眼睛充满了仇恨;它没再出声,疲惫的眼帘缓缓垂下,静静地睡着了。这一次,修没有下雨,抱着沉睡的布莱克回了家。他没让别人帮忙,在自家的后院,用铁锹挖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坑。里面躺着布莱克,还有,每晚陪自己睡觉的泰迪熊。

     修始终相信:早晚有一天,自己的布莱克会化身天使,微笑着,入了他的梦...

     梦?!对啊,这定是一场梦!修忽然意识到,这短短的半天经历中有太多的不合理:眼角出现皱纹的妈妈、神秘消失的便利店、转眼长大的修、出现在高中课堂的初中同学、教授着小学数学的海森堡等等...然而最为怪异的,还是送自己上学的布莱克。

     修有些清醒,没再待在这儿,顺着盘旋木梯跑到了房子的楼顶。随后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啊。”修险些叫出了声,他眼睛红肿,似乎一夜未眠。寒依旧看着书,仍是那本“三体”,看到修醒了,放下了手中的书。

     “你还好吧,刚刚做梦了么?”

     “嗯,奇怪的梦,剧情漏洞百出,而我最后才得以识破。”

     “我看过一本关于梦的书,上面讲到:‘梦是平行时空之间的每个你,通过时空裂缝交换记忆。所以偶尔会预知未来,看到似乎以前经历过的东西。但受所处磁场的干扰,记忆会变得模糊,偶尔遇到特定事件刺激,又会瞬间恢复。于是就会出现,某一瞬的某个场景,如同早已经历过一般。感觉异常真实,却怎么也想不起何时经历。’”

     “也许真实只是相对。人们大多以为活着才算真实,说不定死后的世界,比所谓的真实更加真实。而这真实的一切,不过是梦通过层层嵌套,给人的错觉罢了。”

     “是呀,梦真是个迷一样的东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解,却没有人能够准确解释它的真正奥义。”

     “嗯,每个人都知道梦不真实,可人们偏偏愿意继续做下去。唯一的解释是,那儿有他们在乎的东西。”

     寒有双重人格,而修则比他还要多的多。时而能说会道,时而又木讷语塞。可每一个,都是实实在在的修。这好比基因的全能性,遇到不同的人或物,便选择性表达出迥异的性格。

     沿途海面拼命后退着,修、寒走上甲板,前者诵着诗,后者和着歌。

     不久,海天交界处出现了一抹微红,接着变大变浓,终于把周围的海水染成了一缸葡萄酒。一缕阳光洒在他们脸上,二人平躺在甲板,看着太阳从脚底一直滑到后方。

      船停了,Z郡到了,这一刻,终究还是来了。一个深深的拥抱后,二人便各自分道扬镳。没有煽情的桥段,不要长长的对白,只是相视一笑,然后淡然地离开。

     寒去了A校,主修物理学。刚开学就在学校崭露头角,而这,也引起了波尔教授的注意。主动邀请寒和自己一起研究物理,主攻量子力学。

     修去了C校,主修计算机。加入过几个社团,改名为舒,无课便泡图书馆,偶尔写信给寒。

     转眼,已过几个寒暑。寒深得波尔教授真传,已发表多篇学术论文,都是有关量子力学;舒始终对计算机打不起兴趣,索性转了专业,拥抱了英国文学。二人虽在同郡,但平时各忙各的,偶尔信件交流,介绍各自的生活。

      转专业的第一天,他遇见了一个女孩:拥有着美丽的编发,伴着淡蓝色的小花,宛如花园的公主,唯美而优雅。舒位其后,目光没再移动,像是位旅者,看到了最美的风景。女孩忽然转身,捡起一枚散落的花瓣,也就是在那一秒,他邂逅了她的容颜。

      许多念念不忘,只是一瞬;许多一瞬,却是念念不忘。

      从那儿以后,舒开始有了喜怒哀乐,像是有了一条无形的绳索,绑定了他与她的生活。是啊,喜欢一个人,就会自然而然地从各个方面表现出来,有如夜空中的明星,无所遁形。

     他去了她最常去的餐厅,点了她最爱吃的菜单,嘴巴一边品尝,心里一边称赞。

     “嗨~你是文学二班的舒吧?我是芬。”

     “没...没错...是我。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是~我看过你写的几首诗歌,感觉还蛮特别。”

     “真的吗?谢谢你的赞赏!”

     “好巧,你也来这家吃牛排,这个我几乎每次来都会点。”

     “一位朋友介绍我的,第一次在这家吃,不过真心很棒。”

     “这样啊,你那位朋友没有一起来吗?”

     “啊?!没有...她今天有事,没能一起过来。”

     “好吧。我也一个人,你介意我和你一张桌吗?”

     “当然不介意!”

     和舒一样,芬也叫了一份的牛排。他们边吃边交谈着,很快便熟络起来。餐毕,舒忽然想邀请芬去看话剧,芬点了点头,没有拒绝。

      话剧的名字叫根本哈根,剧情大概是:德国纳粹时代的科学家H和丹麦科学家E及其夫人M的亡后灵魂的回忆与对话,引出了现代科学史上著名的“哥本哈根会见之谜”。“哥本哈根会见”被三个幽灵演绎了4次,每一次都提出不同的可能性。他们不断地重回那天傍晚,面对当年的困惑,结果却总是陷于迷雾,直到最后也没找到答案。

      舒看得津津有味,几乎完全沉浸在当时的故事背景中;芬倒觉得并没那么有趣,坐在旁边偶尔打着哈欠。话剧终于结束了,剧院的人们纷纷离场。舒发现身边的芬,此刻睡的正香。舒有点不忍心叫醒她,但是没有办法,拍了拍芬的肩膀,一路送回了宿舍。两人道了别,说了晚安。

     回去的路上,舒认真地反思着:如果爱她,就应该给其·她·真正喜欢的东西,而不是自己。是的,他已经默默地记下了。

     平安夜前夕,是芬的生日。舒跑遍了附近的几条街,终于买到了那本《呼啸山庄》。之后差认识的同学,送到了她的宿舍。芬看到那本书,开心极了,她把自己的心情告诉了舒,于是他比她更加快乐。

      有一天,舒问芬:如果毕业了会有什么打算。

      “等大学毕业了,芬有什么计划吗?”

      “有啊,不过我还有想好,等想好了再告诉你吧。你呢?”

      “23岁开始工作,45岁退休,其余的时光,就陪她去她想去的地方,然后恋爱一辈子。为她写诗,为她歌唱,写一本小说并请她做女主角,和自己演一场永不杀青的电影。”

      “wow~那她一定很幸福”,芬忍不住惊叹,表情充满着羡慕。

      “我也是这么觉得”,舒深情地望着芬,腼腆的笑了。

      就在这一刻,舒发现自己已经爱上了这个女孩。她的一颦一笑,早已融化了自己曾经冰冷的心。

      他想到了表白,可表不表白,又有什么区别呢?若她在乎,便不会拒绝;若她反感,亦不会接受。可他是真的爱她,也想起了布莱克,他不想自己在乎的被别人再次抢走。最终,他还是决定了表白。

      “嘿,芬~我给你讲件事情,你会不会生气?”

      “不,你先说,我再判断生不生气。”

      “啊?...我...想请你做我小说的女主角...”

      “这个啊,当然没问题。”

      “还有...和我演一场永不杀青的电影!”

      “所以,这算是表白吗?”

      “你说算那就算吧~”

      “口才真烂,都不及你文采的一半~”

      “当然啦,因为我在表白的时候没想什么该死的文采,只想着你啊!”

      终于,我停下了笔,理了理案台上的手稿,递给了还在阅读这篇小说的女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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