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和少年,最后变成了,你们和我们。
「...算了」
24岁,工作的第二年。
五月的气温变得浮躁,空气生出了无数的温热棱角,在皮肤上摩擦出粘腻的浮夸感觉。耳朵里好像听见光线的轰鸣,混着膨胀的空气嗡嗡作响。
手里拿着刚买的矿泉水走在千篇一律的人流的方向里,突然肩膀被匆匆地一撞,肇事者只是略带歉意地回头一望,钟秦就看着手里的水掉落在地板上,无辜地绕着沉重的圈子,在众人的脚步里画出一小片脆弱的范围。
钟秦停下脚步,于是更多的人从他的身边摩擦过去,作为障碍的水瓶早就被行人踢到很远的地方。压抑着的烦愤的情绪突然就被点燃了,爆发点上搭建了简易的封印,留下持续升温的胸腔。
停也不是,不停也不是。
钟秦举起手想要给什么东西一拳,很想,牙齿都磨砺着想要对着什么东西撕咬,好像什么东西都成了自己此刻的仇敌,只要能让自己的不甘和委屈得到一点点的发泄。
无力的手臂却被理智拦下,最后只在喉咙里憋出了一声小声的,干。埋没在人流里根本没有气力,像是用力地揍了空气一拳,得不到的回应,比独自忍受还要让人无力。
擦身而过的一千个,一万个,十万,或是更多的人,在一座死寂的城市里以不同频率不断呼出相同的,让人像是被温水煮熟的青蛙一般不愿逃离,又最终不堪重负的沉寂声息。
只要最后一根稻草。只差最后一根稻草。
24岁,执拗地逆着家里的意识在大学毕业后选择了直接就业的钟秦走出拥挤的地铁站,光线在眼镜上照出一片彩虹,眨多两次眼,却发现在眼睛里的酸楚。握在手里的手机还留着自己最后说出的那两个字,算了。
算了,看似软弱却是无奈的声息顺着人群滑入紧握的手心,盛出一片薄弱的汗。
钟秦顺着人流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越走越快,越走越委屈,眼睛里模糊的水雾像是要把这几年所有强撑的冷静和理智都拆穿,像是一把尖锐的剪刀在所有的自恃上来了一刀,嗤啦的声响都在嘲笑。直到在人行道遇见了红灯,钟秦才迫使自己停下来,他抬头看着目眩的日光猛烈的吸了口气,胸腔的难过让他猛烈的咳嗽起来。
他蹲到地上,把头埋进手臂里。
算了。
算了。
如果那时候自己也这么轻松地说一句,算了。
五月的风把整座城市吹得遥遥欲坠。
「心思却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吧」
钟秦17岁的时候。
刚刚从省里的化学比赛回来,钟秦在回学校上课前一天晚上为了适应气候的不断变暖将头发的长度再度修短,刺猬般的短发和利落明亮的眼神,变成了让女生眼前一亮的精神模样。但是主角本人并没有为身边异样的磁场表露出善意,他的眼神只是保持着凝视板书的角度,自然而然地,光线描绘的侧脸的模样,也被附近的女生冒着被老师缴获的危险在某个角度用手机留存。
眼神只是保持着凝视着板书的角度,心思却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吧?以“宇宙第一无人能及史上最了解钟秦的的人”自居的叫做江持的同桌这样打趣钟秦的时候也发现了钟秦此次的白眼里多出的那么一点不同,于是像是含冤得雪地决定开始保持沉默以维持这难得的被确认的战果不被言多必失的自己给摧毁。
钟秦是没有什么特殊的喜好和厌恶的,钟秦是喜怒不显的扑克脸,或者钟秦其实根本就是没有感情的这些说法在“宇宙第一无人能及史上最了解钟秦”的江持大人眼里都不成立。虽然江持是不可能明确地对周围的人说:其实钟秦什么都不表示是不屑于对你们表示啦。但是江持仍然作为“宇宙第一无人能及史上最了解钟秦的人”,孜孜不倦地像外界传达着身边寡淡少年能被告知的一切。
江持用的最多的词就是根正苗红。小有成就的父母,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在全市最好的学校,会一两种乐器。成绩不是最顶尖的那个集团但是普通人都望尘莫及,如果要去预测将来的人生的话也会直接被想象成去了一所不是最好的确是极好的大学,毕业后出国或是考了厉害的研究生,就业的时候拿着比同龄人要高出许多的工资,在大城市慢慢显出这座小城没有的颜色。
但是女生们希望了解的永远都是那张寡淡的脸下面到底流淌着什么样的魂魄,江持每到这时候就支支吾吾,说着类似于因为太过根正苗红已经不去思索红尘这样的扯淡话来,虽然女生们会发出嗤的一声,但是江持的嬉笑平朗又实在让她们生不起气来。
反正,难得安静下来的江持大人已经满足于那个眼神的证实,不去揣度身边静默少年的此时。
而一直盯着黑板的钟秦,想着接下来要做的事和要面对的人,没有表情的脸下却早就被难熬熬成胆汁的颜色。
一开始只是很小得一件事,在争执的时候最终还是因为一时的愤怒说下了狠话。在接下来的一天无法面对,即便看见了脸也还是像是斗气一样的目不斜视,而更为无奈地是随着时间的拖延,接下来的第二天,第三天,也都无法打破第一天顺延下的状态,诡谲的关系从一件小事变成了一种固执。
从不想面对,变成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了。
好在出去了几天,终于从自己画得怪圈里跳了出来,即便摆出低姿态也没什么所谓吧。
既然,还想要做朋友。既然,没有打算真的就让一切就这样结束。
就把这难熬的过程也给跳过吧。
已经多少天过去了。
已经很多天,很多天过去了吧。
现在的话,应该可以了。
大概一个笑脸就够了,想到这里,一直沉默的少年在右嘴角露出了一个舒心的笑。
但是,但是。
钟秦把脸转向了一边的窗户,小声地叹了口气。
为什么你可以,毫不在意。
「如果死了,也就只是如果死了」
周一。
楼下的讣告终于被撤掉,用来贴讣告的门板被收了起来,等待着下次被摆在路口。结束了一桩关于死亡的庆典,无关的人最后也只会留下一些淡薄的,关于这个人已经不在了的印象。
不在了,就是不在了,不是血亲,不是多么重要的友人,只是曾经有这么一个人,现在没有了。原本没有联系,现在也就更没有什么叹息的余地。这个世界每天每分每秒都在残忍地死亡不是么,随时都在死去那么多,那么多的人,哪有什么人有心思去对每一个无关的生命表示自己的留意。
暴雨倒了墙压死了路过的女中学生,斗殴时被打得满地鲜血的少年,不注意安全的中学生用单车搭载着自己的友人,顺着学校的坡道冲向了万劫不复的死亡。即便是这样的小城市,死亡的言语也在漫天纷飞,白蚁在雨天泼入每个人的眼线。
每死去一个人就意味着多一场班主任例行的安全教育,被拖堂的班会被怨声载道,不会有人觉得关于死亡,就和自己有多么切身的关系。
遥远的,就算是楼下死去的老人,隔壁班死去的老师,朋友死去的母亲,别人的眼泪就在自己面前流淌着,伤悲浸满身边,死亡这样的词,也仍然是遥远的,遥远到足够摆出敬意,留下无关者的叹惋,和瞬间对话题的遗忘。
出门前母亲轻描淡写地说着市场上听来的最新的消息,混合着青菜和钱币,在杂乱的气息里的是,城东被殴打致死的中学生,被修饰得无比凄惨的死相,在菜贩子的嘴里变得更加的诡谲。
小心点。母亲觉得,斗殴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和自己的儿子没有什么关系,最后还是把重点转移到骑车安全上。我含糊着答应着,睁着还未睡醒的双眼,蹬着吱呀作响的单车,往学校飞奔。
周一。
早自习少有地变成沉默的氛围,班主任好像也很配合地说完话就消失。
班上的女生,抱着女伴的哭声断断续续地传过来,天气应景地呈现出台风将来的深刻阴沉。
“我还没有和他说过..”
呢喃的哭声最后变成了一个重复的句子。
“我还没有和他说过,我以为,就算只是这样一直下去...”
“就算只是这样一直下去,”
“就算只是这样一直看着他也行啊...”
“明明这样,就行了的啊...”
女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只是用力地搂紧了已经无法言语的朋友,再紧一点,再紧一点。
“我怎么会知道,原来连这样的机会,都会再也没有了啊...”
终于发出了响亮的哭声,将整个教室的沉默都压了下去,变成了巨大的伤悲的海啸,浸满了苦痛的汁液。
遥远的,摆出敬意的,无关者随意叹惋的。
叫做死亡的怪物。
近在咫尺。
如果死了的话,如果死了,也就只是如果死了吧?
窗外的鸽群感受着风暴前的气压,窗子里的沉寂混合着悲伤的浓重像是悲怆的火药。即便是最吵闹的男生也说不出话来,也许没有多悲伤,但是潜意识也明白此时的言语,是对痛苦的亵渎。
白色衬衫的少年,只是笑得很清爽的简单少年,在暮色四合的时候遭遇了什么没有人知道。只是简单地知道,不能,不能死。还这么年轻,这么简单,清冽的一笑都是阳光,活下去就有无限的可能性,不能死,不能。
像是被女生的悲痛感染,哭声开始蔓延开来,对生命的迷惘,和凝望,长长久久的,长长久久地霸占了这片荒凉的教室。
如果死了的话。
在门板上贴上白纸,写着自己也不认可的人生么。还是被不认识的人物口舌相传,说着自己这样的,全市最好的学校的万年老二的滑稽结局。名字都不被提及,被简单的具化成一个人物,特点棱角分明,人尽可叹惋。
因为他们还活着。
只因为他们还活着。
就能悲悯一个少年的离去,就能对一个曾经评头论足。
想要留下什么,现在能被流传去的一切,就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存在么,悲哀的瓶颈就真的是自己无谓的嘴脸能够掩藏的么,不得不走的道路就是自己的路径么,如果明天就要死去的话,现在的所有,真的可以让自己,让自己毫不后悔么。
可是如果死了,就只是如果死了。重点落在如果两个字,带有可以后悔,又可以期待的凄美。
关咎死去的那天,自己正好也在城东。
我把头扭向窗外的鸽群,哭声碾压过青葱的岁月。那个女孩最后一定会喜欢上别的人,一定会的,爱上另外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
但她却这一辈子,都再也忘不掉你了啊。她喜欢的每一个人,都要活在你的阴影下。
这就是你最后,留给世界的么。
关咎,如果那天我遇见了你,事情会有改变么。
遥远的,留有敬意的,随意叹惋的。
少年啊。
「他说什么?」
六班和八班,隔着一个转角又一个班的距离,冠以抬头的高二两个字,那个多么希望很多年以前的很多年以后,看着这个简单的两个字,高二,也会觉得被年少的感觉充斥。多么由衷地希望能够逆转时间,即便再经历过一遍苦痛,再经历过一遍挣扎与锤炼,也想要,再见你一面。
高二六班的钟秦。
走过了一个转角,又走过了一个班的距离。
除了深刻的眼神再没有表情的脸,却在靠近的时候犹豫了下脚步。只是用余光把眼神看进去,随着升旗仪式的召集乐声路过,江持那小子在耳边嘟嘟囔囔的说着什么。
有些做贼心虚的往里面看一眼,结果什么也没看见。
于是又是一眼。
好像不在。
钟秦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头看进去,停了的两秒钟被敏锐的江持大人一个爆栗下来。
“看什么看哦,漂亮女人都是我的,你就别想了。话说你到底有没有有听我说话唉?”
钟秦痒痒地收回目光。“你没看到漂亮女生看见你都哭红了眼睛么,”习惯成自然地白了一眼江持,“你又说来了什么没有营养的低级笑话了?'
江持看了看教室里眼睛肿胀的女生,瞥了一眼钟秦:“算了。反正等下校长也要说的吧。”
“你说要不要去安慰一下那个女生唉?用哥哥我强健的臂弯。毕竟是被本少爷的绝世美貌惊艳得哭的唉。”
“别人是怜香惜玉,你这种半吊子的沾花惹草爱好者凑什么热闹。”
钟秦最后在八班扫了一眼,确定那个人不在,才跟着江持顺着拥堵的人流,往操场的方向走过去。
见到的时候先笑一下,放学后就能一起去吃冰了吧。
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不是什么,不能解决的事情。
连绵黑夜里穿行的少年。
并不能知道,什么叫,死生契阔。
苦闷的升旗仪式后照例是校长的国旗下讲话,钟秦的眼神自然而然地扫着隔壁班的隔壁的队列,江持顺着他的目光,希望找到传说的落点。
大概是在说着一些安全的话题,老旧的说腔自然没有办法得到更多的注意。钟秦察觉到的些许不安,只是因为那个从来不早退不迟到甚至生病了都不知道请个假的人居然不在那个队列里。
阴霾的气息从那个队列里传出来。
好像台风就要破灭整个地球的海岸。
直到那个一直红着眼眶女生突然开始说话,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的。”
最后变成歇斯底里的喊叫,所有的队列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那里,高二六班。
“他说了什么?'
钟秦回过头问江持。
“不是这样的啊。”
“我是说校长。”
“哦。好像是希望大家引以为戒?”
“前面一句。”
“高二六班的关咎因为参与校外斗殴身亡,怎么了?”
怎么了。
轻描淡写的名字滚动在人流里,又平息在扬声器的下一句话里。
模糊了所有存在过的痕迹,被卷入漆黑云层下的人群。
只有几个字而已。
只有几个字。
关咎,身亡。
怎么了。
我是这样在远方聆听你的死讯,在笑容的边际没入无边的死寂。
只有一步的距离。
以为只有一步的距离,还以为违背自己向你妥协,都没有关系。
只有一步的距离。
怎么都来不及。
巨大的海啸卷平了苍老的岸,台风吞噬着年少的时岁,怎么了。
不断增幅的心跳声堵住了周围的所有声息,轰响在脑子里的空白变得混浊一片。
在一瞬间变成空旷的生命,厚重的云层拉起了宿命的帷幕,我们并不知道的,死生契阔。
怎么了。
这就是你给我的最后的惩罚么。甚至要在所有人之后才能知道这样的声讯,被远远地隔绝在你最后的声息之外。
和所有的,无关的人群一样,在远处聆听你的离去,成为一波短命的流言的浪的一部分,口舌相传都不会为自己,为自己,你的友人区分什么了啊。
连后悔这样的情绪都没有办法说给你听了你就满意了么。
一定要我带着这样巨大的遗憾,度过余生么。一定要这样,这样告慰我们这寡淡的人生么。
一定要这样,要这样,让我记住你,让我再也没有办法原谅自己么。
怎么了。
明明以为对视着,笑一下,就能再一起去吃冰了。
怎么了。
钟秦回过头,看着七班队列的那两人。
空白的轰鸣最后停在了他和关咎最后的对话里,那天钟秦回过头,夕阳抹去他的神色。
“你会被他们害死的。”
语气平和地融化在琥珀色的光里,没有情绪。
说完他转身,告别了最好的友人。
他不知道他们走进了,宿命的,万劫不复里。
「你就是太想要保持理智了,才会觉得一无所有吧」
吴良戴着新买的黑色的耳机,国旗下的讲话不用被耳廓容纳进去,也能知道那些无关者的话题最后落在哪里。
何辙的眼神涣离,被班主任校领导连番轰炸的漫长时间磨去了悲伤,只剩疑惑。“你们怎么可能不知道”和“早就和你们说了,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变成固定的句式,被各种各样的人轮番摆到面前。根本不用考虑何辙的感受,简单的问询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直到那一句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变成了魔咒,让少年的眼角自然而然地流下了泪水,问询的人才短暂地停歇了一会儿,紧接着接下来的句子却是“现在才知道后悔么”和“现在后悔有用么”。
最后来的那个老教师只是无奈地说,明明这么干净清秀的人,学人做什么流氓啊,能有好结果么。然后就摇摇头转过身,好像面对无药可救的悲悯。
已经是,已经是最大限度的体谅了么。
不是“死者的友人”。
是“害死死者的人”。
是这样的。
是,这样的。
人群逐渐散去。亡者的死讯带来了更多鲜奇的话题,能够持续两三天的热度,也许一个星期以后还会被提及,燎原的火最后湮灭在新奇的其他里。
只剩下漫天的浓重黑云压在头顶,操场上还留下的三三两两的人正在往教学楼的方向走。
几个饥饿的人赶着用最后一点的时间跑去小卖部,解决眼前的大事,校长的讲话太过遥远,连叹息和凄婉都不是自己应该在意的。
遥远的,留出敬意的,不过是别人的。
钟秦看着何辙和吴良,厚重的云层浇下压抑的气压。
害死你的人,这些就是害死你的人,你至死也仍然要会为他们微笑么,为了这样,不值得的人。
“是怎么回事?”
钟秦走过去,口气里听不出有什么情绪,平静是他的拿手好戏,此时却让身后的江持有些好奇。
吴良没有拿掉耳机,只是摆出了挑衅的神情。
“果然。”
“像你们这样的人,完全不会觉得难过吧。”
“或者说,你们会知道难受这样的东西么?”
看啊,看啊,这就是你为之微笑的人,我的少年。
他们会为你有一些心痛么。
钟秦迎上挑衅的目光。
对视变成了对峙,江持沉默地站在钟秦身后,何辙把目光转过来,蔑视的气息在单薄的衬衣里变得凛冽,钟秦察觉不到自己的情绪,只是不断地在心里重复,他们,不配。
他们,不配啊。
连我们最后的争吵都是因为他们,连我最后的遗憾都要交给他们,我的友人啊,连你的生命,都要拿给他们么。
为了这样的人。为了他们,这样的人。
死生契阔。
只是发现,再也看不见,你对着我笑。
“你和他们走得很近哦?”
钟秦看着关咎和那两个人告别然后一路小跑过来,下楼梯的时候冷却的句子就飘了出来。
关咎顿了一下,露出平冽的笑。
“你说他们啊,上次去楼顶吹风看见他们就认识了。”
“认识归认识,不要走得太近了。”
“已经来不及了哦。”少年的语气里露出了爽朗的风。
“已经很近了唉。”
“我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样的人,和他们这样的人交往,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在一起感觉蛮舒服的。”清爽的少年简单地把话题引向了另一边,钟秦却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负责气愤的皮层。
“你理智一点,”钟秦停下来,回头看着关咎,关咎好像没有意识到这是什么深邃的话题,对这严肃的表情有些无措。
“感觉有什么用?感觉舒服然后呢?就要为他们去两肋插刀么?像他们这样的人,就算看起来清秀但是在外面都是不要命的人吧?”
钟秦叹了口气,“你做得到么,就算你做得到难道你应该做么?只是在一起感觉舒服的话,就能连自己的未来都可以不要了?”
关咎的爽朗像是此时的夏风一般,“没有那么严重的事,我们只是一起走路吃饭而已。”
不是什么难搞定的事,那时的关咎,的确这样想着。
钟秦却仍然不满,“你能保证这样的距离永远不会被打破么?理智一些的人都会知道这种感觉再好,也不值得自己投入精力吧?”
“喂...你说的有些过了吧。”
“什么过了,哪里过了,理智一些以后才不会后悔。”
“其实,你就是太想要保持理智了,才会觉得一无所有吧。”
钟秦看着眼前的唯一的友人好像看着陌生人,被别人带走了,被夺走了,要被改变别的模样了。
“早晚有一天,你会被他们害死的。”
钟秦走进一片夕色的光里,语气没有波动和起伏。
为什么那时候的自己,要说这样的话。
为什么不是一句,算了。
眉清目秀的少年们相互对视着,钟秦死寂的语气里抛出了刀刃。
吴良的嘴角抽搐起来,他瞪着钟秦,咬牙切齿地说了声,干。
钟秦转过身要走,积蓄已久的云层,只差最后一丝歇斯。
“要不是和你们混在一起,他根本不会死。”
尾音没入了黑色的云层,像是对着悲伤的故事下了冷酷的判决。
大雨冲破了天空的堤口,少年们还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
“要不是去找你,他根本不会死。”
如出一辙的冷清语气却听出了伤悲,钟秦听见身后的何辙,这样说着。
风暴席卷了这座城市所有的往事,流下了满地的泪流。
“你说什么?”
轰隆轰隆的雨声,变成了自己的心跳。
「我说,算了」
24岁的时候,钟秦走进办公室,气温在身上留下的杰作还能在衬衫上看出端倪。
深呼了一口气,才开始面对着严东又一次的道歉。
“我知道说对不起也没什么用..但是...”
“我不是已经说了么,算了。”
“你不要这样,你这样我会不知道该怎么做...”
“算了就是算了。”
算了,就算继续被欺骗,被利用,但是算了。
“你知道这个项目对我很重要,我们还年轻,机会多得是...”
“算了。”
算了,就算所有的努力覆灭,就算坚信的都被摧毁。
“别说了,我说了,算了。”
算了,就算你怎么想我都没关系,要对我心怀芥蒂也没关系。
“我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算了,既然,既然还想要继续做朋友的话。
“以后也就一直这样下去吧。”
算了,再也不想要,后悔无法挽留重要的人了。
算了。
算了。
“你就是太想要保持理智了,才会觉得一无所有吧。”
“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