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标本柜最底层抽出那沓泛黄的档案时，窗外的月光正好被乌云吞没。
指尖触到文件袋上暗褐色的污渍，某种粘腻的触感让我想起解剖课上沾到福尔马林的手套。密封条已经脆化，轻轻一扯就断成两截。当那张泛着青灰的合影滑落出来时，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指示灯突然开始闪烁。
"在看什么？"顾明轩的声音惊得我差点打翻酒精灯。这个总是穿着白大褂的学长不知何时出现在实验室门口，镜片后的目光扫过我手中的文件，"这是......九十年代的实验事故记录？"
他的手指点在照片某处，我这才注意到第三排有个面容模糊的女人。虽然五官像被水渍晕染过，但那身浆洗发白的实验服袖口处，分明绣着和我胸牌上一模一样的银线校徽。
"听说那场事故后，这栋楼每到月圆之夜就会多出第十三阶楼梯。"顾明轩的声音突然变得轻飘，"要试试看吗？现在正好是......"
话音未落，头顶的LED灯管突然发出蜂鸣。本该雪白的光线此刻泛着诡异的青绿色，将我们两人的影子拉长投在试剂架上。那些装着各色溶液的玻璃瓶开始渗出黑色絮状物，顺着瓶壁缓缓蠕动。
我后退时撞翻了培养皿架。满地滚落的琼脂培养基里，昨天刚接种的大肠杆菌菌落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粉红色的菌斑扭曲成无数张人脸，在胶质层下发出无声的尖叫。
"快走！"顾明轩抓住我的手腕冲向电梯，但金属门映出的倒影让我的血液瞬间凝固——镜面里根本没有人影。我的手腕分明被他攥着，可镜中只有我自己在惊慌回头。
警报声在此时炸响。应急灯的红光中，安全通道指示牌上的小人突然转过脖子。绿色荧光勾勒出的头颅旋转了180度，手指直直指向我们身后的标本陈列室。
"去地下三层。"顾明轩的体温冷得像具尸体，他白大褂的衣角正在溶解成黑色黏液，"只有培养舱能隔绝能量场，记住千万别看那些镜......"
整栋楼突然剧烈震颤。我眼睁睁看着他的身体像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般闪烁，下一秒就被裂缝中涌出的黑色触须缠住腰腹。那些布满吸盘的触手表面浮动着人脸，其中一张正是档案照片里那个模糊的女研究员。
我跌跌撞撞冲进消防通道，台阶在脚下扭曲成螺旋状。墙皮大块脱落，露出后面猩红的肉质墙壁。当我数到第十二阶准备转弯时，赫然发现上方悬浮着半截楼梯——第十三阶台阶正在渗出暗黄色组织液。
地下三层的金属门虚掩着，门缝里飘出腐烂茉莉的甜腥味。二十米长的走廊两侧排满落地镜，每面镜子里都映照出不同的我：有的眼球突出爬满蛆虫，有的正用手术刀切开自己的喉咙，最深处那面镜中，穿着染血实验服的我正在肢解一具尸体。
培养舱的蓝光成了唯一救赎。当我扑向控制台时，镜面突然全部炸裂。飞溅的碎片中，三十年前那个女研究员的脸贴在我耳边轻笑："欢迎回家，第147号实验体。"
玻璃舱盖自动开启的瞬间，我看到营养液里漂浮着上百个"顾明轩"。他们的身体像融化的蜡像般彼此纠缠，当所有头颅同时转向我时，培养液突然沸腾起来。
"共生或者被吞噬。"千万个声音在颅腔内共鸣，我感觉到后颈有什么东西刺破了皮肤。监控屏幕突然亮起，满墙都是顶楼实验室的实时画面——我的同学们正在解剖课上切开自己的胸腔，而讲台上，三十年前的我自己正微笑着举起手术刀，眼神冷漠，手中的手术刀闪烁着寒光。
"这是怎么回事？"林晓的声音颤抖着，她感到一阵眩晕，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量子纠缠。"顾明轩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他的身体已经变得透明，仿佛随时都会消失，“当年实验的失败，导致实验室与平行时空产生了纠缠，我们现在正处于多个时空的交汇点。”
林晓的视线模糊了，她看到培养舱中的顾明轩们开始融化，他们的身体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肉瘤。肉瘤表面布满了眼睛，都在注视着她。
"基因图谱。"顾明轩的声音继续响起，“你体内的端粒酶逆转录酶正在改写你的DNA序列，你正在变成他们的一部分。”
林晓感到一阵剧痛，她的身体开始扭曲变形，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她看到自己的手臂上出现了无数只眼睛，都在盯着她。
"光学污染。"顾明轩的声音越来越微弱，“镜面走廊的异常折射现象，是实验体精神污染形成的认知扭曲场，涉及克莱因瓶原理的空间折叠。你必须打破这个循环，才能逃离这里。”
林晓挣扎着走向镜面走廊，她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正在扭曲变形，她的脸变得模糊不清，仿佛被水渍晕染过。她伸出手，试图触摸镜子，却发现自己的手穿过了镜面，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她看到了三十年前的实验室，看到了那个女研究员正在对一群孩子进行实验。她看到了自己，那个年幼的自己，正躺在实验台上，眼中充满了恐惧。
"不！"林晓尖叫着，她用力挣脱了镜子的束缚，回到了现实世界。她看到培养舱中的肉瘤正在膨胀，即将爆炸。
"你必须做出选择。"顾明轩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共生或者被吞噬。”
林晓深吸了一口气，她知道自己不能再逃避。她走向培养舱，看着那些眼睛，轻声说：“我选择共生。”
肉瘤突然裂开，一只巨大的触手伸了出来，将林晓卷入其中。她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仿佛身体被撕裂。然后，一切都变得平静了。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她发现自己正站在标本柜前，手上那份泛黄的档案回到了原处，月光透过窗户照在她的身上。
林晓走出实验室，她回头看了看实验室，一切都恢复了正常。然而却突然发现校园里空无一人，只有月光照在她的身上。她感到一阵孤独，仿佛整个世界都把她抛弃了。她该去哪里寻找答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