硫铁矿——那里我生活了四年。今天我给大家讲一个女人的故事。
时间回到2002年的冬天,硫铁矿单位已经停产。可是一直住在大杂院的老职工并没有离开生活了四十多年的地方。我家房屋背后有两颗梧桐树。夏天,树的叶子大大的,像巴掌。一层层、一串串长得密密麻麻,像千手观音,又像一顶顶巨大的绿绒大伞。不仅给小屋遮挡了炎日,也是我们这里所有人吃饭,聊天的好地方。一张小桌,几杯茶水,唠唠嗑,真是舒服。
冬天,枯黄的叶子,打着旋儿,不断地飘也落,像一只只金黄色的蝴蝶,在北风中飞舞。地上也铺了一层又一层。小狗小猫在这里追逐玩耍。连麻雀都敢来凑热闹,停在枝头叽叽喳喳的叫着。职工宿舍大院一共住了十几户人家。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大家彼此相互照顾,亲如一家。
办公大楼和澡堂与宿舍区相隔一条马路。单位虽在,可是办公室和澡堂因为矿上早在几年前就倒闭已经无人打理。澡堂里一片狼藉。水泥上地厚厚的一层尘土,窗户的玻璃也是残缺不全。大门因为雨水和阳光的洗礼,已经走形。
“妈妈”你知道么,对面破澡堂不知道住进一个疯女人。六岁的芸把眼睛瞪的老大老大。因为我们这里地段偏僻。收破烂偶尔来一次,外人很少踏入我们这个小小的世外桃源。所以对这个入侵者,小小年纪的她又担忧又好奇。没事没事。有妈妈在,我会保护你。
漆黑的夜晚,一阵阵撕心裂肺哭声从马路对面澡堂传了出来。让人不由的打冷颤。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人,为何流落至此。
那时网络还没有进入寻常百姓人家。微信那时候压根就没有。想了解外面的世界只能从电视广播报纸...
第二天上午,怀揣好奇心的我叫了一个朋友过澡堂瞧一瞧。推开门,屋子地上堆了好多冻的烂白菜 ,(是从垃圾堆捡回来的)墙角有一只黑狗的尸体。看样子她是用这些充饥。废旧的矿工帽子,帽子里有少许水。是用来洗脸的。一张木板上有许多破烂,约四十出头的女人看见我们进来,立即起身。这女人长的还算俊俏,可是满身都是脏兮兮的,满口的地方语言。她没有因为我们的到来而紧张害怕。叽里呱啦的说了好多,我半句也没听明白。我笔画着让她写字。看看是否可以从这里知道她是哪里的。她用半截铅笔写出两个字——(四川)我心里嘀咕,四川那么大,怎样才能帮她回家。可是面对这样的外地人,我们谁也不敢往家里领。万一是坏人,趁我不注意,偷了我孩子我哪里去找。其实我们住的屋子也好不到那里。因为是集体宿舍。
自从知道单位澡堂住进了这个女人。院里的好多邻居把自家的衣服,一些日用品送了过去。到饭点的时候大伙都会轮流给她送饭。也把这个情况反映给单位的负责人。可是,这些都没改变那个女人一到大晚上就哭的习惯,而且越发厉害。慢慢的大家从她口中知道一些事情。
原本她和丈夫两个人出来打工,却因为小事,夫妻两人吵架,丈夫把所有的钱都带走,离她而去。因此矿上也派人想法把她送回老家。
偏偏这个奇怪的女人愣是不走。
除夕的那晚,我早早包好饺子。让我公公给那个女人送去。不管怎样,大过年的我想让她也吃上热腾腾的饺子。至那之后,哭声慢慢的少了许多...再后来我听说,我们这里长辈和政府一起努力,终于把她送回老家。
离开硫铁矿十年了,那里现在已无人居住。锈迹斑斑的大门上涂抹了许多黄油,是怕外人翻门进去。真个大院长满了一人高的杂草,马蜂成了这里的霸主。
也许慢慢这里会变成一片废墟,但是永远抹不去心中的记忆。我仿佛又听到长辈之间的畅谈声,孩子们追逐的欢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