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在人生之海上漫无目的地漂,偶尔相遇,总是背离。千姿百态,各有各的漂法,各有各的人生。”
这是我在读完彼得·汉德克《形同陌路的时刻》这本著作时在日记本上写下的一句话。可以说,这是我最大的感受。我脑海中,这场剧,是黑白色的,舞台不在那方寸间,人物是这世间众生。众生是无言的、孤寂的、陌路的。生而为人,众生皆苦。活得太累了,忙碌半生,是为了什么呢?为己奔波,行路匆匆,至于途中擦肩而过的那些人儿,彼此之间真若池中萍,天上云,雨一打即乱,风一吹即散。这场剧,没有对白,没有华丽辞藻,直白地勾勒,毫不客气地揭露赤裸人间。初是奇异,最后只剩惊叹。
我并不了解戏剧,但我也知人物间的对白是重头戏,但这本书不一样,很不一样。读前几页时,我想这一定是彼得·汉德克的设计,他在铺设背景,接下来就该是男女主角们粉墨登场了吧!却没想到,《形同陌路的时刻》全书没有通俗意义上的男女主角,没有那么多的人物对白。他就用极其简单朴素的语言描绘了千姿百态的人间,绘出了他们独行踽踽,眼无他人。当代西方戏剧艺术的代表人物,彼得·汉德克笔下的戏剧世界是与传统亚式戏剧根本不同的,甚至他的这部剧与其他西方戏剧也有很多不同之处。西方戏剧和亚洲传统戏剧具有不同的美学原则和艺术特征。相较于亚洲传统戏剧以歌舞化的戏剧表演或戏剧化的歌舞表演为主要表现形式,人物对白、语言描写十分重要,西方戏剧更看重其创作的文学性以及作品的情节联系。正是亚洲传统戏剧重歌舞化戏剧表演以及重戏剧化歌舞表演的特征,我们发现其表演者要对形体和声音加以长期训练。在传统亚剧领域,可以说,缺了语言是不可能存在的。但这部剧除去那几句对话,可以说几近于一部默剧。文学上的语言批判是彼得·汉德克在作品中反复探讨的主题。汉德克在60年代的作品中尝试通过语言实验和语言游戏等一系列激进的方式,质疑传统语言描写真实的能力。而在这部剧中他干脆“封锁”了人物说话的能力,没有对话,没有语言。这种独特的写作方式生动说明了无言的力量。
抽象的语言游戏与实验并不能表现个体的生存困惑,因为现实变化,许多文学作品转而描绘个体的梦境与幻想, 强调个体对身体的体验, 刻画人与人之间关系。个体的日常生活体验成为新的文学表现主题。《形同陌路的时刻》中的人物或喜或悲,千奇百怪,却也十分平常,这里面的人物不是别人,就是我们自己。我们谁不是这样啊?封锁着自己,将自己化为孤岛,流浪在无边大海之中,冷眼瞧着其他孤岛,甚至有时,连“瞧”这一动作也没有咧。最有意思的是其中“小丑”这一角色,小丑在剧中频频出现。绝不是偶然。小丑是什么?红色的大鼻子,彩色蓬松的头发,总是扬起的嘴角,欢乐的代名词。可在另一方面,小丑实际是悲伤的、孤独的,欢乐的给予者,悲伤的承受者。在剧中的出场,充满着讽刺感。
“一个孤零零的生灵,处在死亡的挣扎中,然后终于挺过来了。”彼得·汉德克以其封闭式的自省实际是对现实生存的深切反思。我们都成了孤岛,漂泊无依,但人生几何,我们何不架起爱的桥梁,让这短暂乏味的人生多几分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