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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诗琢
叁章【相识的孤独】
一·止梦
“这儿就是你的出口。”古依一拿着一张画纸在子羽面前晃了晃。
子羽很清楚自己为什么要总是不停的画画。小时候在寺院里没有伙伴，画画是他唯一的乐趣，那些寺院的地面上、墙壁上、石碑上都有他用石灰或香灰画过的痕迹。再大些的时候他希望自己可以像姐姐那样用画的方式来记录自己的日子。而现在的自己则是为了用画来实现内心的一些想象和怀疑。
而这些都不会是去往美好出口的理由。尽管子羽觉得自己现在描绘的都是一些美好的事物，但也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些美好的想象其实生发于黑暗的心地。
只有当展开白纸，铅笔莎莎而响的时候，子羽才会暂时忘却黑暗的思索。
云朵装饰着天空，天空靠近着山峦，山峦环绕着田野。田野间有蜿蜒的河流和交错的小路，有大片的花丛和飞舞的蝴蝶，有粗壮的老树和立于枝头的鸟儿……而这一切的铺垫只是为了那一间房屋。
像这样的描绘子羽做过很多次，而对于那座房子他也有着不一样的设想。有时是一座平房，有时是一栋小楼，有时是漂亮的别墅，而有时也可以是一间简陋的瓦房或者茅屋。
但对于那座房子在他内心的定义都是一样的——
家。
子羽常常一个人盯着画好的房子发呆，总是去想象房间里面会有的和会发生的一切。
而每次想象的尽头都是被眼泪淹没的黑暗，那黑暗里有他无助的呐喊，有他想要喊出的名字。
爸爸，妈妈。
越长大的心越不安的跳动着。虽然他从小就接受了自己没有父母的事实，可是他不能接受自己的父母没有留下一丁点的故事给他。
“奶奶和姐姐都不愿意告诉我，每当我问起，她们总是用逃避性得话语绕开。”子羽失落的眼神落在地面的一片叶子上。
“或许他们觉得还不是时候，要等你再大些的时候才会懂。”古依一跟随着子羽的眼神也把视线移向那片树叶。
“我想可能是他们也不知道吧。”
“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是他们把你养大的。”
“如果……我是被他们捡来的呢？”
“捡来的……”当子羽冷静的说出这种猜测的时候，古依一有些不知所措了，她不知道是什么让身边这个十二岁的少年把一种疼痛的情节表达的如此淡然。
“我常常梦见我的父母，但在梦里我总是看不清他们的样子，无论我怎么努力都看不清楚。只有那一次我很清楚的看见了他们的样子，也只有那一次他们和我说话了。他们说‘对不起，孩子，我们只是和你开了个玩笑，以后我们再也不会离开你了。’”子羽用手指轻轻抹了一下眼角，“然后我紧紧的抱着他们哭了，剩下的梦里我都在哭，好像有用不完的委屈。”
谁会用十几年的时间和自己的孩子来开一个如此狠心的玩笑呢？古依一的眼睛有些湿了，不是为这个“玩笑”里委屈的孩子，而是为这个“玩笑”背后那个孩子的痴心。也只有一颗痴情的心才会想象出这样的情节和幻化出这样的梦境。
“可是梦一醒我就忘记了他们的样子，我拿起铅笔和画纸试着做了无数次描绘，都画不出。你知道吗？后来我为了能再有一次那样的梦，而去认真的回想梦见他们的那天晚上我都做过了什么，吃了些什么，想了些什么，几点钟睡的觉，怎样脱的衣服，怎样放置的鞋子和袜子……我照着那样去做了，可那样的梦始终没有再来。”
一阵风吹过，轻抚他们的刘海，也吹走了那片他们一起盯着的树叶。古依一的眼神下意识的跟随那片树叶而去。而子羽的眼神却仍然留在那儿，仿佛那片树叶也从未离开过。
“我只是想知道是什么叫他们已经打开了我生命的画纸，却不教我怎样拿起生命的画笔。”子羽说完紧紧的咬住嘴唇，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止住内心的激动。
“所以你还是恨他们的？”
“我不知道。”其实子羽的心里很清楚，只是他想适时的拉回自己不那么去想。
“也许他们是爱你的，只是有不得已的理由。”
“也许吧。”子羽终于抬起了头。他是在用这种方式拉回那已走的过远的思索，也是在结束这场在他觉得永远无法尽头的梦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