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父女血战琅琊山

新六师遭袭之后混乱的分散抵抗变得有条不紊，山谷里扎堆挨打的被动局面完全被扭转过来，在很短的时间已经渗透到了琅琊山中。那条穿过将军岭的蚌泰公路上，只剩下了一些被破坏的重武器和丢弃的大车，在继续承受日军的炮火轰炸。

武树华接到命令起初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代师长莲心要他放弃攻击？武树华很清楚自己的攻击不仅是为了杀出退路，同时接应已经被鬼子包围的23旅，还有一个重要作用就是堵住这个口子，不让南北之敌把新六师合围在这条山谷里。现在放弃攻击就是放任南端的敌人入谷，岂不是让新六师两面受敌？当武树华了解了莲心的全部命令后，他想明白了，莲心要让南北两端敌人，分别冲进已经没有新六师的山谷，在黑灯瞎火的山谷里自己打自己。新六师趁机突出包围圈，在反包围23旅外面的敌人，以多打少给23旅解围。

武树华服气了。他万万没有想到上官鑫发这个22岁的闺女，居然有这般巧妙的作战方案，怪不得可以驰骋大江南北让小鬼子吃尽苦头。武树华开始执行莲心的命令，不再指挥部队梯次轮番进攻了，而是重新布置了阵地，先卡住了南端道路两侧的制高点，然后派出小股部队出击拖住对面的敌人，主力部队却悄悄进入南坡山地开始朝南移动。

身负重伤的上官鑫发时而昏迷时而清醒，被四个警卫连战士抬着，跟随部队在山麓行进。周围还有其他背着、抬着、扶着走的伤病员，部队行走速度很慢，很快就被走在前面的21旅甩开了距离。

就在这个时候，上官鑫发又一次清醒过来。

他朝四周看了看，很快就明白了处境。“停下来……停下来。”

走在他旁边的丽芳，连忙命令战士们。“快停一下。”

她俯身问上官鑫发，“上官，你是不舒服吗？还是要小便？”

上官鑫发摇摇头问：“部队是……在山里吗？莲心在哪里……是在指挥……部队突围吗？”

“是，莲心指挥部队进入山地，正在迂回朝南运动。她就在前面不远，在21旅后部位置。你要找莲心？”

上官鑫发点点头。“派人……把她找来……”

丽芳对上官鑫发的警卫员命令：“马上去前面把代师长找来。”又转身对其他伤病员说：“大家都先休息一下吧。”

很快莲心出现在上官鑫发面前，她蹲下身子俯身看着上官鑫发苍白的脸。

“阿爸，你有事找我。”莲心已经适应了自己有个父亲的事实。

“莲心……你现在……打算……带着这些……伤病员……突围……吗？”

莲心被问住了。

可让她作出决定放弃这些伤病员，其中包括自己刚刚认的亲生父亲？这个决心莲心拿不出来。她其实在刚才作出决定的时候，已经翻来覆去想过很多遍，在敌人重重包围下带着几十个伤病员一定是累赘，极有可能最终因为伤病员的拖累造成部队更大伤亡，甚至带来全军覆没的下场。她是硬着头皮作出的决定，直到现在还在盘算，在最后再次与敌人交手突出去之前，能不能对着几十个伤病员做出妥善安排？莲心思来想去都没有最好的办法，唯一可行的只有一个办法，在山里就地隐蔽所有伤病员，留下少量医护人员和警卫人员，等战斗结束后寻求地下党的帮助，再来接应他们归队。当然有个前提，那就是活着躲过鬼子接下来的搜山。莲心望着父亲，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上官鑫发从女儿的眼神里看到了回答。他知道这个决定必须自己来下，他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又看看身旁的丽芳，然后缓缓抽出头底下枕着的手枪，慢慢对着自己的太阳穴。

“阿爸，你做什么？把枪给我。”莲心吓了一跳，正欲上去夺枪被丽芳劝住了。

丽芳读懂了上官鑫发的眼神，何况丽芳也是久经沙场的人了，拉住莲心低声说：“莲心，你是领兵打仗的人，不会不知道伤病员会害了大部队，会拖累部队作战增加更多更大伤亡的。你阿爸是军人，是将军，他懂得这一点。你必须按照他的意思做，否则他真的会开枪打死自己。”

莲心“扑通”跪在上官鑫发的担架前面说：“阿爸，我求求你别做傻事，把枪放下，我都听你的，行吗？阿爸，女儿求求你。”

丽芳流着泪望着上官鑫发说：“莲心，我明白你阿爸的意思。你赶快带部队突围吧，不要管伤病员了。”

“不，我要管。”莲心终于有了决策，忍住自己的眼泪，抓住上官鑫发的手。

“阿爸，你是抗倭名将，子弹要留给小鬼子！我现在重新部署一下，你要和大家一样听我安排，行吗？”

上官鑫发竟然笑着点点头。

“好。警卫连长，你马上找到21旅旅长，命令他给你一个排的兵，立刻返回来和你的兵带着所有伤病员，向大部队反方向进入山区然后就地隐蔽起来，千万要隐蔽好。等鬼子走了再下山找当地老乡把所有伤病员藏起来。”

莲心又转对丽芳和陈军医说：“丽方姨，陈军医，你们选一批医护人员和非战斗人员留下，找到山里老乡全部换成便衣吧。我说实话，今天这个局面无论是跟大部队突围，还是就地隐蔽都是九死一生。不过我莲心一定会管到底！我在赶来之前已经给江北根据地发了情报，也给江南地下党发了情报。他们也在千方百计寻找我们，一定会来接应我们的。现在的关键是两点，第一，新六师怎么才能突出重围？第二，伤病员怎么处理最安全？我思来想去，分开大家才有生路……”

莲心说不下去了扑在上官鑫发身上大哭起来，“阿爸，叫女儿怎么忍心这种时候把你丢下啊？”

陈军医红着眼圈，“别说了，代师长，我们懂，你放心带上大部队杀出去吧。我们几个拼死也会护着师长和伤病员周全。”

警卫连长也大声说：“代师长放心走，有我们几个在，一定会保护好师长和秀长官的安全。”

后面一个辎重营营长气喘吁吁赶来报告：“报告，不能再停留了。后卫部队伤亡非常严重了，在拖下去谁也走不了。”

莲心一把抓住那个营长的衣领愤怒地命令：“你看见这些伤病员了吗？你必须给我堵住身后的鬼子，给他们争取隐蔽到山里的时间，明白吗？现在你听好，我不管你还有多少兵，一定要守到天黑，守到天黑和北峰的部队一起撤下来，早了1小时我枪毙你！”

那个营长瞪圆了眼睛回答：“是，我一定堵住鬼子，让师长可以安全隐蔽到山里，不到天黑我后撤一步，你就毙了我。”

莲心望着身后的枪炮声，她知道时间的宝贵，别过头对大家说：“就这样办吧。”

莲心趴在上官鑫发身上，亲亲贴在父亲脸上，眼眶里的泪流到了上官鑫发的脸上。“阿爸，你保重。女儿走了。”站起来又抱住了丽芳，“丽方姨，保重。能再活着见面，莲心改口叫你一声‘阿妈’。”不等丽芳回答莲心直起身子，对吉雅大吼一声：“走。”

丽芳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密密的树林背后。

将军岭下的181师团临时指挥部。

师团长恒源雄一中将踌躇满志举着望远镜看着前面，尽管因为被不知道什么人突然开枪打死了一个步兵联队长，破坏了他原定的把上官鑫发新六师全歼的计划，不过根据目前战况新六师还是大部分钻进了他的口袋。虽然眼下攻击陷入焦灼状态，最后获取胜利应该只是时间问题而已。这个新六师给长江沿线的皇军已经带来了太多的麻烦，为了彻底消灭这支非正规军的新六师，恒源雄一不得不策划了这个计划。接二连三制造假情报，让重庆方面产生了对上官鑫发的怀疑，又散步偷袭新四军苏中根据地的消息，将上官鑫发引过了长江，终于钻进了自己精心策划的这个连环套。尽管恒源雄一很得意自己的这套战术，可是战局的胶着状态，又让他心中恼火中有着一丝担忧。

这个上官鑫发实在太难对付了，恒源雄一已经不止一次吃过他的亏。前不久属下的一个旅团长桥本次三，竟然在一次和新六师的交手中战死。一个旅团几乎被新六师消灭殆尽，这就是恒源雄一下了决心要不惜代价绞杀新六师的原因。眼看着自己的连环套最后一个口袋阵就要奏效，却被几个来历不明的敌人破坏掉了。因这小股反倭分子的突然开火，不仅新六师没有钻进将军岭后面那段8公里长的山谷，而且181师团还来不及占领南北将军峰，反而被新六师抢占了两峰，把181师团压在了山谷里，大批重武器无法充分发挥作用。除了山炮、迫击炮，像坦克车、装甲车和大型榴弹炮都无法使用。恒源不得不采用了他最不愿意采用的集团冲锋战术企图通过将军岭，同时也不断在派出部队进攻南北将军峰，想夺回两个制高点。叫恒源恼火的居然三处都是久攻不下，当然关键还是南北峰太高实在难以攻占，炮火的作用并不明显。相反，两峰上新六师的火力却足以由上至下封锁山谷，让181师团的士兵在山口堆满了尸体。

恒源担心再这样下去，天黑之后以及被困死的新六师，很可能接着夜色掩护从山里逃走。他一面敦促南端的部下不断继续攻击，另一方面电令北段也要加强攻势，一定要在天黑之前完成南北回师，夹击新六师的战略方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