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父女相认将军岭
上官鑫发抓紧莲心的手不由得老泪横流,加上伤痛让他有些战抖。背上的伤可不像上官鑫发自己说的那么轻松,一块炮弹皮切入了脊椎,已经不是伤了皮肉这么简单,而是很可能切断了神经。上官鑫发已经明显感觉到下肢和胳膊正在失去感觉,那种锥心的疼痛感反而正在消失。他渐渐发现自己已经抓不住女儿的手,说话也变得吃力连神志都开始模糊起来。上官鑫发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一旦完全失去神志,他很可能再也醒不过来,再也没有机会和女儿说清楚什么了。
上官鑫发用尽意志力大口喘着气说:“莲心,你……听我说几句话……阿爸当年送……掉你……是因为……太穷了……怕……”
莲心发现了上官鑫发的异状,看着他额头不住在冒出冷汗,抓自己的手也在不住颤抖焦急地说:“阿爸,现在你什么也别说了。你现在究竟怎么样?是不是伤很重,究竟伤在什么地方?你告诉我。”
“莲心……有块炮弹皮……插在……阿爸的……脊椎上……你拔掉……快点……”上官鑫发的声音越来越小了,正在失去神志。
莲心大吃一惊,不顾一切撕开他背后已经破碎的军装,看见一块很大的炮弹皮,像一把刀一样插在上官鑫发的后背上,血顺着炮弹皮和身体之间的缝隙流淌出来。莲心看着感觉一丝寒意袭上心头,显然,这块炮弹皮已经切入了阿爸的神经中枢,正在导致他失去神志。如果不能尽快取出这块炮弹皮,恐怕后果会非常严重。可是如果在战场上这样取出来同样会有巨大风险,仅仅这样做很可能会导致大出血一条,已经是难以应对了,更何况还有感染等一系列问题。莲心有点束手无策的感觉,自己的手也发抖了。
吉雅急得在旁边叫:“怎么办啊?老爷子已经出现昏迷状态了,政委,你快点想办法啊。”
周围几个上官鑫发的卫士和参谋,已经弄明白了莲心和上官鑫发的关系,也都焦急地等她拿主意。
“小姐,这事儿你可要做主啊,师长命在旦夕,只有您来拿主意。”
“少帅,我们都是师长的部下,您是师长亲闺女,你说咋办就咋办,我们听您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是谁找来了丽芳?她分开人群扑在上官鑫发的身上,焦急地喊着:“上官你醒醒。上官,上官……”
莲心拉起丽芳,“丽方姐,对不起,我不习惯叫其他的称呼,要不叫你丽方姨吧?”
丽芳泪眼婆娑,望着莲心同样的泪水满眶的脸呜呜咽咽地表示:“莲心,你随便吧,叫什么都行。可眼下、现在怎么办?你想个办法吧。这个主意真要你拿,他是你亲阿爸,再说战场经验你也比我们强。现在不光是你阿爸,还有新六师的生死存亡都要靠你了。”
莲心紧皱双眉咬紧牙关对丽芳和吉雅说:“你们帮我扶住他身体。”又转对两个卫士说:“你们按住他的肩膀和大腿。”等几个人准备好之后,莲心附身在上官鑫发耳边说:“阿爸,你忍住疼。”
莲心用一块碎步包住炮弹皮露出在外面的部分,右手握住炮弹皮,左手把住右手腕一咬牙,硬生生把那块炮弹皮拔出来,一股鲜血随着飙出来。
莲心手疾眼快已经扔掉了手里炮弹皮,用右掌心按住了伤口大声叫着:“快,用布扎死伤口,快一点。”
丽芳一边哭一边用破碎的衣服条子,把伤口临时包扎起来。
枪炮声还在密集地交织着,到处都是火光和硝烟,几个卫士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一副担架,把昏迷的上官鑫发抬到了一个山坳里。这块小山凹已经是整个山谷唯一不会遭到炮火直接攻击的地方,左右两侧的上方岩石突出的部分,刚巧做了很好的掩体,里面已经有不少伤病员,随军的医护正在忙着处理。
丽芳一把抓住一个军医,“陈军医,快来看师长。”
“怎么啦?师长负伤了?我来看看。”
陈军医蹲在担架旁边,重新剪开了伤口外面的衣服布条子。用止血钳夹住了血管,重新对伤口做了消毒和止血处理包扎好然后直起身。
“侥幸啊,刚才要不是你们果断拔出炮弹皮,师长恐怕已经……谁处理的?真是胆大心细。”
丽芳看了一眼旁边的莲心低声回答:“师长的女儿,就是她,“老四”的人。”
陈军医朝莲心看过去。“你是上官将军的女儿,还是“老四”的人?幸亏你在啊,师长很危险,现在虽然止住了出血,可是你看……”陈军医没有说下去只是指着外面。
激烈的枪炮声似乎还在加强,隐隐还有双方的冲杀声传来。显然是日军的攻势越发强了,新六师仓促的应战已经处于下风情况越来越紧急。陈军医的不言而喻所指很明确,新六师面对生死存亡,师长上官鑫发的生死和新六师的处境休戚相关,要真正意义上让上官鑫发脱离生命危险的前提是,新六师首先需要摆脱目前的困境。莲心何尝不知道?
她看看生命垂危的生父,这个一辈子没有管过自己一天的父亲,心头偏偏刀绞一般疼痛。因为他给了自己生命吗?还是因为其他?22岁的莲心已经说不清楚。可是有一点很清楚,无论上官鑫发是否亏欠了自己,是否尽过一个父亲的责任?他却是真正尽了一个华夏军人责任,尽了一个华夏男人的责任。他义无反顾地在太湖地区扛起一面抗 日军民联合抗战的大旗,成了江南看到希望的领袖,而他亲手创建的这支太湖子弟兵,代表着千千万万的江南老百姓。她,莲心,一个共产党员,一个新四军干部,有这个义务去挽回这个危局。
莲心忽然感觉上官鑫发在动,她低下头竟然发现上官鑫发已经苏醒过来,睁着眼睛望着她一只手在拉她,嘴唇一张一张想说什么,或者是因为声音太低听不清楚。
莲心把头低下去,一直凑在了上官鑫发的嘴唇旁边,终于听到了微弱的声音:“莲心,我恐怕……不行了。……听我说……一定要帮阿爸……完成这个……心愿……把这支……抗倭队伍……带出去。”
“阿爸,你放心,我会把新六师带出去的,我已经通知了地下党,他们也一定会通知部队赶来接应我们的。”莲心的泪水忍不住流到了上官鑫发身上。
他听见了女儿的称呼,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你肯叫……阿爸……阿爸死都……可以闭眼了。”
“阿爸,别乱说,你不会死的。”莲心附身在父亲怀里。
丽芳扑过去放声大哭,“上官,上官,你要好好活下去。你答应我的,你我生生世世不会分开的。”
吉雅和几个旅团长冲进来。
“政委,鬼子很快就要冲进来了,我们无法展开兵力都挤压在这个山谷里挨打,搞不好要全军覆没,你快拿主意吧。”
莲心看见上官鑫发似乎有话说,挥挥手止住大家。“大家静一下,你们师长有话说。”
丽芳扶起了上官鑫发,他已经说不出话来,指指莲心,又指指自己的胸口。丽芳问他:“上官,你是说让莲心代替你指挥作战吗?”上官鑫发微微点点头。
一群军官纷纷表示。
“小姐,我们听你指挥,你说吧,怎么打?新六师不能在这里挨打。”
“对,少主子,新六师是太湖子弟兵不能群龙无首,现在师长负伤了,咱们听你指挥。”
“少帅,对,现在你就是新六师主心骨,你指哪里?新六师就打哪里。”
莲心神情凝重地望着大家,又低下头看看生命垂危,已经奄奄一息的父亲,重新昂起头对着大家说:“好,我就想尽办法带大家突出去!”莲心转头对警卫连长陶小毛下命令:“你率领警卫连守护在师长身边,准备好八个身体强壮的战士,轮流抬着师长跟在我后面走。”
“是,小姐。”
“等等,从现在开始你们不能再叫我小姐、少主子、少帅了,既然由我指挥部队就要按照的规矩叫,称呼我的军职。你们可以叫我政委,也可以叫我代师长。我现在临危受命代理新六师师长一职全权指挥新六师。”莲心威严地下了第一道命令。
上官鑫发放心了,满意地合上眼睛。
“是,代师长!”所有人同时响亮回答。
“你们把新六师现在的建制说一下。”
“报告代师长,现在只有21旅,两个团和一个营的部队在这里,另外两个营在守南北将军峰。22旅在后面山谷里,武副师长正在设法打通与23旅的联系,但是伤亡很大目前还是无法打通。23旅被鬼子切断在山谷外面失去联系了,战况不明,不过根据枪声判断还在激战。”
“现在听我命令。”莲心威严地直立起来,开始下达代师长作战命令:“21旅旅长,你马上通知守卫南北将军峰的部队继续死守两峰,造成新六师继续在山谷抵抗的假象直至天黑,天黑后放弃阵地,沿山麓朝南与大部队汇合,守南峰的部队暂时划归22旅,其余各部立刻分散一律沿北坡迂回至南端后集结待命。通知武副师长,现在开始减少进攻频率至天黑后完全停止,全旅进入南坡山地,避开后面尾追之敌,迂回至23旅被包围之处待命。命令辎重部队放弃所有重武器,记住要彻底破坏掉不能留给鬼子打我们,然后携带轻武器担任全师突围后卫。警卫连抬上师长和所有伤病员紧随21旅行动,我的位置在21旅与伤病员之间。马上行动!”
“是。”所有人行动起来,朝山谷里自己的部队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