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很抱歉我自认了七月这个角色。
电影看到一半时,我就决定要写下我们的故事,未料到剧情会逆转,就像未料到你会离开我。
天时地利人和
我们第一次见面,比七月和安生还要早,应该是5岁,学前班的时候。
说不清楚为什么喜欢你?
在地利上,我们两家隔着一千五百米,这在那个叫青居的小镇,已是天涯海角的距离;在人和上,我是传说中的乖乖女,而你则是上串下跳的假小子;在天时上,哦!可能这就是上天的安排吧!
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喜欢我,可能是因为我很可爱吧!记得有一次,你看了我好久,说不知道我为什么属鼠,明明应该属兔子。
为什么?
因为你的脸上的毛好长!
我为此开心了好多天,毕竟兔子比老鼠可爱多啦!
小学的时候班级分帮派,两个成绩第一和第二的女生各掌一派,收罗了大部分的男生,当然,还有女生;而你自成一派,我这个成绩第三的女生成了你的忠实粉丝。
放学路上,一起回家的小唐馨问我:真搞不懂你为什么要和周小力在一边?
那你为什么要和宋平在一边?
不欢而散。
你教会了我
后来,我们成了彼此的挡箭牌。
只要说是去找对方玩,父母都不会有什么多余的问题。但现在想起来,父母当时的心情应该是:“快去吧,快去吧,正好我可以不用看着你,落得清闲!”
于是,你教会了我门当户对。
小学五年级左右,你看上了一个叫LJ的男生,而我喜欢的男生叫TG,两个男生也是一起厮混的好基友。
你对我说不行,LJ和TG都是孬火药(Pie HuoYo),好成绩得找好成绩,另外喜欢一个吧。
然后我开始喜欢班里成绩的最好的男生,事实证明这是正确的,我对外号称的暗恋史有了一个高起点。
于是,你教会了我可以不培养,但要广撒网。
一九九九年,澳门回归。你带我第一次走进网吧,申请了我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QQ号码。以后相当长一段时间里,我每周都盼着和你相约去聊天。
你告诉我,找网友的筛选条件是:性别男,年龄19-22岁、其他都可以随便选,头像嘛,记得我们都喜欢戴着帽子阳光清爽看起来人畜无害的那个。
那个时候我们互相拥有对方的密码,以便在对方无法上网的时候,帮忙看有没有网友的留言。而你的QQ号,是除了我自己的号码以外,我唯一记得的数字,时至今日都还记得。
于是,你教会了我自我欣赏。
你带我去逛精品店。因为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都懒了,懒得为对方做生日卡片。
在精品店里,你问我喜欢哪一个礼物,然后在生日那天买给我。如今,那些礼物还在老家,打包放在父母新房子的客卧床底下。有我的属相——老鼠拼木、有我喜欢但不敢养的瓷器狗、有我偶像的拼图、有书本、磁带、毛绒玩具……让我没收过几份情书的豆蔻青春显得不那么凄凉。
于是,你教会了我咫尺天涯。
初中开始,我们不在一所学校,虽然两家的距离并不遥远,每周都能见面,我们还是坚持写信,有时信还没有收到,人就见面了。
我默默假设你已经看到了信中的事,兴奋地描述着后续的发展,你却听得一头雾水,我半天才反应过来,两个人一阵狂笑。
那些信,也打包放在父母新房子的客卧床底下,不知道,啥时候会有兴致再打开看看那些惨不忍睹的句子,和这辈子最好的字迹。
但是
但是,你没有教会我,爱要勇敢说出口。
大学的时候,你恋爱了。从你告诉我你喜欢上他,到你宣布结束单身,短短两个月耶!
你主动追求他,一个叫WL的大男孩,正直、善良、踏实,模样中等,个子还算高。
而我,默默喜欢一个男生两年,明明感到他也对我有好感,却只会在他面前说着言不由衷的话,为我的暗恋史徒添一个里程碑罢了。
有一天,你兴奋地与我分享你和WL的第一次,你说感受到幸福的破裂,听得我心痒。
WL,如果你看到这篇文章,请不要脸红,也不要担心,因为,她把过程描述得很美。
你也没有教会我,如何面对别离。
从你告诉我发现自己得了白血病,到最后离开,只有短短一年半的时间。
记得那天早上,收到你告知病情的短信时,我赶紧回电话给你,心里还抱着一丝你在开玩笑的侥幸。
结果我们隔着电话痛哭一场,你哭着说不想死,我哭着说不会的。
后来,我们的见面次数就真的是屈指可数。
第一次是一个月后,春节回家,我到医院看你。可能因为上了化疗药,你看上去比较虚弱,我很想哭,但看到你仿佛已经接受了病情的样子,我尽量聊点轻松的话题。
最后,我答应你找些好看的书带给你,打发无聊的住院时光。
第二次是几个月以后,天气有点转暖了,你处于两次治疗的间隙,在家休养,穿得很厚,不知道是真觉得冷,还是怕会冷。
你黯然地告诉我,本来有个配对成功的骨髓捐赠对象,但最终对方拒绝捐赠。我默默拉着你的手,不知该怎么安慰。
第三次见面,你已转院到成都的华西医院,借住在医院的老值班室里。
你小声告诉我,阿姨想再生一个,用来给你配对,可是她已经五十多岁,绝经好几年了,正在到处打听有没有办法,比如试管婴儿之类。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你的生命不是你一个人的,也属于我们所有爱你的人,好吗?
很快,你又到北京一所血液及免疫系统疾病治疗的专门医院求医,你在短信里说认识了一个也是来自南充的女孩,你们互相鼓励、分享信息。
我们在你租住的房子里,第四次见面。我去的时候你正在家休息,阿姨留我吃饭,和叔叔在厨房忙活。
你说你们确定了半相合的配对方案,父母捐赠骨髓和干细胞给你。但是子女和父母任何一方只有一半的DNA相合,而且他们都老了,排异和无效的风险都很大。
走之前,我说,阿姨做的菜真好吃。
春节前,你结束了一个阶段治疗,回家休息,养好身体准备捐赠。正好我去探亲在北京外派的老公,我们开车送你们一家到北京西站。
最匆忙的一次见面,没想到是此生最后一次。我在车上,对着缓慢进站的你挥手再见……
2012年的春天,你发信息说,头发都掉光了,让我帮忙买两顶帽子,你说怕阿姨买的帽子老气。我很高兴去商场挑选,买了两顶我戴上很好看的,依依不舍地寄给你。
六月十九号,老公突然提醒我,上次寄的帽子周小力收到了吗?喜不喜欢?
我一拍脑袋,怎么都给忘了,赶紧找手机准备发短信。
老公一把抱住我,说你的老公,WL刚刚发了短信……
我没有听完,因为我看到了他红红的眼眶。我抱着他,哭得像个小孩。
靠在床头,翻出你发给我的最后一条短信,你说你的头好痛,从来没有这么痛过。而我,忘了及时回复。
后来,我常常想起你。有时在回家的路上,有时在聚会的空档,有时在逛街的间隙,有时在一觉醒来,有时是在梦里……每一次都忍不住想你,每一次都忍不住流泪。
这份感情,不像对过世亲人的怀念,多半是回忆;我常常想的是,如果你还在……
这份思念,也不光是对你,还有我自己。就像随着你离开的,还有我的一部分,所有你错过的,也是我的遗憾。
尾声
记得你的小名,叫妹妹。
那次,在去我家的楼梯口,你说你的妈妈一直叫你“妹妹”。我好吃惊,又有点羡慕,还有妈妈这样叫孩子的,我连自己有没有小名都不知道。
你说:“我比你大,以后我就叫你妹妹吧!”
和电影不一样,我们之间,没有家明,和刻骨却沉闷的爱情。
和电影不一样,“七月”和“安生”,都有爱她的妈妈,和爱她的“老赵”。
和电影不一样,最后留下的,是真正的“七月”,而且,她没有戴着“安生”的面具。
唯一一样的,是我们的关系,曾那么深刻地融入彼此;是独活者的思念,将用尽一生来平息。
愿你和你的“安生”,平安一生!